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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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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黎明的晨光一片惨淡,时明时暗,仿佛跟犯罪有了牵连,克莱尔在这时候起了床。他的面前是壁炉里一堆已经熄灭了的灰烬;在摆好的饭桌上面,放着两杯满满的碰也没有碰过的葡萄酒,现在已经走了味,变得浑浊了;她和他的椅子都空着;其它的家俱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老是在那儿发问:怎么办呢?问得叫人心烦意乱。楼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但是过了几分钟,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他想起来了,那大概是附近那家农户的妻子来了,他们在这儿住的期间,由她来照应。 此时此刻有第三个人出现在屋子里是令人极其尴尬的,他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就打开窗户告诉那个女人,那天早晨他们自己可以安排,她就不用来了。她手里拿着一罐牛奶,他让她把牛奶放在门口。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他就到屋子后面寻找柴火,很快就生起了火。食品间里有大量的鸡蛋、黄油、面包等之类的东西,不久,克莱尔就把早饭摆到了桌子上,在奶牛场里,他已经学会了做家务事。燃烧着的木柴产生的轻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就像一根莲花头的柱子;从屋旁经过的本地人看见了,就想起了这对新婚夫妇,羡慕他们的幸福。 克莱尔最后把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就走到楼梯脚下,用一种传统的声音喊—— “早饭已经好了!” 他打开前门,出门在早晨的空气里走了几步。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这时候苔丝已经穿好衣服来到了起居室,正在机械地重新调整早餐用的杯盘。她穿戴得整整齐齐,从他叫她起床的这段时间,只不过两三分钟,那一定在他去叫她之前,她已经早就穿戴好了,或者是差不多穿戴好了。她的头发被挽成了一个大圆髻盘在脑后,穿了一件新的长袍——一件淡蓝色的呢子服装,领口镶有白色的皱边。她的双手和脸看起来冰凉,很可能是她坐在没有生火的房间里穿衣服时间太长了。克莱尔刚才喊她的声音,明显很有礼貌,这似乎一时鼓舞了她,使她又似乎看到了希望的闪光。不过当她看见他时,她的希望很快就消失了。 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先前像一团烈火,现在只剩下一堆灰烬了。昨天晚上强烈的悲痛,现在变成了沉重的抑郁;他们两个人的热烈感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把它们重新点燃了。 他温和地同她说话,她也不露声色地回答。后来,她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也是可以看得见的。 “安琪尔!”她喊了一声就住口了,伸出手指轻轻地去摸他,轻得就像一阵微风,仿佛她不敢相信这个曾经爱过她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她灰白的脸颊还是像往日那样丰润饱满,不过半干的眼泪已经在那儿留下了闪亮的痕迹;她那往常丰满成熟的嘴唇,几乎和她的脸颊一样苍白。尽管她仍然还活着,但是在她内心悲伤的重压之下,她的生命的搏动时断时续,只要稍微再加一点压力,她就会真正地病倒了,她的富有特点的眼睛就要失去光彩,她的嘴唇就要消瘦了。 她的样子看起来绝对纯洁。自然用它异想天开的诡计,在苔丝的脸卜刻下一种处女的标志,安琪尔看着她,不禁目瞪口呆。 “苔丝!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不,不是真的!” “是真的!” “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他带着哀求的神情看着她,仿佛他情愿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谎话,尽管明知道那是谎话,他还是希望借助诡辩的巧妙,把那句谎话当作有用的真话。但是,她只是重复说—— “是真的。” “他还活着吗?” “孩子死了。” “但是那男人呢?” “他还活着。” 克莱尔的脸上显露出最后的绝望。 “他在英国吗?” “是的。” 他不知所以地走了几步。 “我的地位——是这样的,”他突然说。“我想——无论谁都会这样想——我放弃了所有的野心,不娶一个有社会地位、有财富、有教养的妻子,我想我就可以得到一个娇艳美丽、朴素纯洁的妻子了;可是——唉,我不会责备你了,我不会了。” 苔丝完全理解他的情形,所以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了。叫人痛苦的地方就在那儿;她明白无论哪方面他都吃了亏。 “安琪尔——我要是不知道你毕竟还有最后一条出路的话,我就不会答应同你结婚了;尽管我希望你不会——”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了。 “最后一条出路?” “我是说你可以摆脱我呀。你能够摆脱我呀。” “怎么摆脱?” “和我离婚呀。” “天啦——你怎么这样简单呀!我怎么能同你离婚呀?” “不能吗——现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想我的自白就是你离婚的理由。” “啊,苔丝——你太,太——孩子气了——太幼稚了——太浅薄了。我不知道怎样说你好啦。你不懂得法律——你不懂!” “什么——你不能离婚?” “我确实不能离婚。” 在她倾听的脸上立刻露出来一种羞愧混合着痛苦的神情。 “我以为你能够的——我以为你能够的,”她低声说。“啊,现在我明白我对你是多么地坏了!相信我——相信我,我向你发誓,我从来就没有想到你不能和我离婚!我曾经希望你不会和我离婚;可是我相信,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只要你打定了主意,你就可以把我抛开,根本不——不要爱我!” “你错了,”他说。 “啊,那么我昨天就应该作个了断,作个了断!可是我当时又没有勇气。唉,我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你没有勇气干什么?” 因为她没有回答,他就抓住她的手问。 “你是打算干什么呀?”他问。 “结束我的生命啊。” “什么时候?” 他这么一问,她就退缩了。“昨天晚上,”她回答说。 “在哪儿?” “在你的槲寄生下面。” “我的天呀——!你用什么办法?”他严厉地问。 “要是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告诉你!”她退缩着说。“用捆我箱子的绳子。可是后来我——我又放弃了!我害怕你会担上谋杀的罪名。” 没有想到的这段供词是逼出来的,不是她自动说的,这显然使他感到震惊。但是他仍旧拉着她,盯在她脸上的目光垂到地上,他说: “好啦,你现在听着。你决不能去想这种可怕的事!你怎能想这种事呢!你得向我、你的丈夫保证,以后不再想这种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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