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外国文学 > 第二十二条军规 >  上一页    下一页


  “我一直在发烧,烧到华氏一百零一度。”约塞连也连忙补上一句。

  “那真糟糕,”牧师说。

  “是啊!”约塞连表示同意。“没错,是太糟了。”

  牧师有些坐立不安。片刻后,他问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没有,没有,”约塞连叹息道,“我想医生们尽了全力。”

  “不,不。”牧师有些脸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香烟啦……书啦……或者……玩具什么的。”

  “不,不,”约塞连说,“谢谢你。我想我要的东西都有了,缺的只是健康。”

  “真是太糟糕了。”

  “是啊,”约塞连说,“没错,是太糟了。”

  牧师又动了一下身子,左顾右盼了好几回,然后抬头凝视天花板,接着又垂目盯着地上出神。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内特利上尉托我向你问好,”他说。

  约塞连听说内特利上尉也是他的朋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看来,他俩的谈话终究有了一个基础。“你认识内特利上尉?”他遗憾地问道。

  “认识,我跟他很熟,”“他有些疯疯癫癫的,对不对?”

  牧师笑了笑,笑得很尴尬。“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我想我跟他还没那么熟。”

  “你尽可相信我的话,”约塞连说,“他的确有些疯疯癫癫的。”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牧师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突然打破沉默,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你就是约塞连上尉?”

  “内特利一开始就很不如意,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很好。”

  “请原谅,”牧师胆法地追问道,“我或许犯了个大错。你就是约塞连上尉?”

  “没错,”约塞连坦诚他说,“我就是约塞连上尉。”

  “二五六中队的?”

  “是二五六中队的,”约塞连答道,“我不知道这儿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叫约塞连上尉。据我所知,我是唯一的约塞连上尉,不过这只是就我自己所知道而言的。”

  “我明白了,”牧师说,显得有些不怎么高兴。

  “如果你想替我们中队写一首象征主义诗的话,”约塞连指出,“那就是二的八次方。”
  
  “不,”牧师低声道,“我没打算给你们中队写什么象征主义诗。”

  约塞连猛地挺直身子。他发现了牧师衬衫领子的另一边有一枚小小的银十字架。他惊愕不已,因为以前他从未跟一位随军牧师这么面对面谈过话。

  “原来你是一位随军牧师,”他兴奋得大声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随军牧师。”

  “呃,没错,我是牧师,”牧师答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你是随军牧师。”约塞连目不转睛地看着牧师,咧大了嘴,一副入迷的样子。“我以前还真没见过随军牧师呢。”

  牧师又红了脸,垂目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他约摸有三十二岁,个子瘦小,黄褐色头发,一双棕色的眼睛看来缺乏自信。他那狭长的脸很苍白,面颊两侧的瘦削处满是昔日长青春痘所留下的瘢痕。

  约塞连很想帮他忙。

  “要我帮什么忙吗?”倒是牧师先开口问了起来。

  约塞连摇了摇头,还是咧着嘴笑。“不用,很抱歉,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我在这儿过得很舒服。说实在的,我也没什么病。”

  “那很好嘛。”牧师话一出口就觉得懊悔,连忙把指节塞进嘴里,惶惶然地傻笑起来,可是约塞连依旧缄口不语,甚是令他失望。

  “我还得去探望飞行大队的其他人,”末了,他语带歉意地说,“我会再来看你的,也许明天吧。”

  “请你一定要来,”约塞连说。

  “只要你真想见我,我就来,”牧师低下头,很是羞怯地说,“我晓得好多人见了我都很不自在。”

  约塞连充满深情他说:“我真的想见你,你不会让我感到不自在的。”

  牧师甚是感激地绽开了笑容,随即垂目细细看了看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张纸条。他不出声地挨次数着病房里的床位,接着,将信将疑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邓巴身上。

  “请问一下,”他低声道,“那位是邓巴中尉吗?”

  “没错,”约塞连高声回答,“那位就是邓巴中尉。”

  “谢谢你,”牧师轻声说,“多谢了。我必须跟他谈谈,我必须跟飞行大队所有住院的官兵聊一聊。”

  “住其他病房的也要吗?”约塞连问。

  “是的。”

  “去其他病房你可得要留神啊,神父,”约塞连提醒他说,“那儿关的可全是精神病病人,尽是些疯子。”

  “你不必叫我神父,”牧师解释道,“我是个再洗礼派教徒。”

  “刚才提到其他那些病房的事,我可是说真的,”约塞连神情严肃地接着说下去,“宪兵是不会保护你的,因为他们才是疯到了极点。我本应该亲自陪你一块儿去,但是我不敢。精神病可是接触传染的。我们住的这一间是全医院唯一没有精神病病人的病房,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人人都是疯子。这样说来,全世界或许只有这间病房没住精神病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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