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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克莱文杰把目光集中到内特利身上。“真让我吃惊的是你。你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味儿,你不想办法劝阻他惹麻烦,反倒跟他一样喝得烂醉。要是他跟阿普尔比再打一架,你怎么办?”克莱文杰听见约塞连在暗笑,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跟阿普尔比再打架,是不是?”

  “这一次没有,”邓巴说。

  “没有,这一次没有。这次我干得更漂亮。”

  “这次他跟科恩中校打了一架。”

  “他没有!”克莱文杰倒抽了一口气。

  “他真干了?”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兴奋地大叫了起来。“那该为此喝上一杯。”

  “这事可就糟啦!”克莱文杰很是不安他说,“你们究竟干吗非得去惹科恩中校呢?哎呀,灯怎么啦?怎么那么黑?”

  “我把灯都关了,”麦克沃特回答说,“你知道,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说的没错。前灯关了要好得多。”

  “你疯啦?”克莱文杰尖声叫了起来,突然俯身前去,吧咯一声打开了前灯。他几乎歇斯底里般地猛转过身,面对着约塞连。“你瞧你干的好事?你让他们一举一动全跟你一样了!要是雨停了,明天我们就得飞博洛尼亚,那可怎么办?你们得有健康的身体。”

  “雨是再也不会停了。不会,长官,像这样的雨或许真会永远下个不停。”

  “雨已经停了。”有人说,整个车子一片死寂。

  “你们这些可怜的杂种。”几分钟过后,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很是同情地低声说了一句。

  “雨真的停了吗?”约塞连怯声怯气地问道。

  麦克沃特关掉挡风玻璃刮水器,想看个清楚。雨早停了。天渐渐晴了。月亮让一片褐色的薄雾给罩住了,轮廊却是清晰可见。

  “唉,行了,”麦克沃特镇静地大声说,“这有啥了不得的。”

  “别担心,弟兄们,”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说,“机场跑道这会儿太松软,明天还用不起来。或许还没等机场干透,天就又下起雨来了。”

  “你这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当他们快速驶进中队营地时,亨格利·乔在自己帐篷里惊叫了起来。

  “天哪,今天晚上他回来了?我以为他跟那架军邮班机还在罗马呢。”

  “哎哟!哎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哎哎哎哟!”

  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浑身打颤。“这家伙让我心里直发毛,”他低声抱怨道,“嘿,弗卢姆上尉出什么事啦?”

  “这个家伙吓得我心惊胆战。上星期我在树林里看见他在吃野浆果。他再也不在活动房里睡了。他那模样就像是个鬼。”

  “亨格利·乔是害怕代别人参加病号检阅,尽管已经取消了病号检阅。前天晚上,他想宰了哈弗迈耶,没料到自己却一头栽进了约塞连的狭长掩体,你看到了吗?”

  “哎哎哎哎哟!”亨格利·乔惊呼道,“哎哟!哎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哎哎哎哟!”

  “食堂里不再有弗卢姆在,这实在是桩让人高兴的事。再听不到‘把盐递过来,沃特’这样的话了。”

  “还有‘快把甜菜递给我,彼特’。”

  “还有‘把面包递给我,弗雷德’。”

  “滚开,滚开,”亨格利·乔惊叫道,“我说了,滚开,滚开,你这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

  “至少我们知道了他都做些什么梦,”邓巴做了个鬼脸,说道,“他老是梦见那些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

  那天深夜,亨格利·乔梦见赫普尔的那只猫睡在自己脸上,差点没把他给闷死。等他醒来,赫普尔的那只猫果真在他脸上睡大觉。当时他的痛苦挣扎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发出一声尖厉怪异的长嚎,刺破月色皎洁的黑夜,接着,像一阵毁灭性的剧震,回荡了片刻。之后便是让人心惊肉跳的沉寂,紧接着,又是一阵大闹大嚷从亨格利·乔的帐篷里传了出来。

  约塞连是最先到亨格利·乔帐篷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当他冲进帐篷时,亨格利·乔早就掏出了枪,正使劲挣脱让赫普尔抓住的那只胳膊,朝那猫开枪。那只猫却是不停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极是凶猛地发动佯攻,企图转移亨格利·乔的注意力,不让他开枪打赫普尔。两个人全都穿着军用内衣。头顶上方那只非磨砂灯泡,在那根松了的电线上,正发了疯似地摇来晃去。
  
  乱作一团的黑影不停地毫无规律地打转,上下移动,整个帐篷也因此像是在回旋。约塞连本能地伸出双臂,保持身体平衡,然后,猛一个漂亮的鱼跃,往前直扑过去,把三个格斗者撞倒在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他从混战中脱开身来,一手揪住一个家伙的后颈——亨格利·乔的后颈和那猫的颈背。亨格利·乔和那猫恶狠狠地相互瞪了一眼。那猫凶狠地冲着亨格利·乔呼噜呼噜直叫,亨格利·乔抡起拳头,想狠狠地把它揍扁。

  “决斗要公平嘛。”约塞连作出了裁定。这会儿,惊恐万状地跑来看这场混战的那些人全都没有了恐怖感,发出了一阵欣喜若狂的喝彩声。“我们要公平决斗。”约塞连把亨格利·乔和猫带到外面,依旧一手揪住一个后颈,把他们分开。然后,他便正式向他们阐明:

  “拳头,牙齿和爪子都可以用。但不能用枪。”他警告亨格利·乔。“不准呼噜呼噜地叫。”他严厉地警告那只猫。“等我一放开你们,就开始。一旦双方扭在一起,马上分开,接着再打。开始!”

  四周围了一大群专爱看热闹的无聊人,可是,一等约塞连松手,那猫竟害怕了起来,像个懦夫似的,可耻地从亨格利·乔身边逃跑了。亨格利·乔被宣布为胜利者。他高昂起萎缩的头,直挺起皮包骨的胸膛,脸上挂着胜利者自豪的笑容,扬扬得意地大步走了开去。他凯旋而归,重新上床睡觉,可又梦见赫普尔的那只猫睡在他的脸上,把他闷得气都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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