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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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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经常发生。她忍受不了我,也忍受不了自己。她把我赶出家门,并威胁我:“您在这里一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一切。您听见了,钱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给您的,一分都不给。您什么都没有,您是个头号废物。” 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赖着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和她一起,单独和她一起。她单独地和我在一起。有时,真让人受不了,她想打烂一切,破坏一切,摧毁我,想打我,骂我,让我死,杀死我。她说:“我想杀人。”她不说“我想杀你”,而是说“我想杀人”。真让人受不了。她心里十分明白,什么都明白。这种清醒非常残忍。全世界都变得残忍了,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种痛苦。我也如此,因为她看见我在那儿,她看见了我。有时,她再也不想看见我的存在。她不认识这个人,却知道这个人是我。她再也不想见我,她想杀人,想自杀,想死,她想看到我和她一起死。她想消失。但愿痛苦能够消失,但愿我能让她停止痛苦。我不知不觉地给她造成了一些痛苦,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我造成了痛苦,就像一种瞬间产生的悲伤。 当您看着我时,那就是一种粗暴的再见。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在那里毫无用处。 她说:“我忍受不了的,是您的生存原则本身。您让人接受不了。” 我别无选择,她也别无选择。这种伤害,这种痛苦是必需的,应该无视这种无可救药的孤独带来的剧痛,写字,写东西。不要文学,要别的东西,试图弄懂我的什么东西,弄懂看着她这张脸的什么东西。它看见了她的什么东西。有时,她忍受不了。然而,我们留下了,两人都关在特鲁维尔黑岩公寓的那个漆黑的房间里。晚上,开着车沿海向布隆维尔驶去。她说:“看!您看那团漆黑的东西,那么黑。您听那声音响个不停,那东西一动不动,看,我把它叫做‘东西’。那是一股水。周围是陆地。” 她补充说:“‘那东西’,这样叫没错吧?嗯?” 我们一起关在家中写作。我在那里用打字机打着词、句,我不想弄懂打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尽量快打,免得忘词,得跟上口述的速度。在那个时候,我这样说吧,有个第三者在我们身边。我们不复存在了。再也没有名字了,再也没有作者的名字了,只有正在产生的作品。那是一种激情,一种与美并没有联系的激情,不,不仅如此,我不相信。不如这样说吧,那是一种真实的激情。某种真实的东西正说出来,写出来。永远写出来。某种真实的东西,千年的真实,某种她和我立即就认出来的东西,某种对我而说的东西,她知道可以对我,只有对我一个人说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谁在写。直至最后一天,她还这样说:“我不知道谁在写。我不知道写作是什么东西。”然而,她在写,她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写,甚至当她不写时她也在写。她看见了某种东西。她忍不住,她知道这没必要,写作永远代替不了绝对,上帝永远无法企及。然而,还是应该写,尝试这种日常的谦卑工作,写作,试图找到那个词。首先口述,接着就看见了。写完后,她重读了一遍,说:“写这样的东西,我感到心里不安呢!” 我什么都没说,我听她说她自己的话,当时正在写《死亡的疾病》。 太难写了,她的精神非常集中。她寻找着那个词,找到了,她破坏句子,寻找别的东西,别的词,一个标点。写一页我得打上十来页。有时,那声音不太清楚,我怕没有听清哪个词。我不敢让她重复,便自己对付。我打着字,她寻找要找的字。书写成了,有进展了。她说:“我相信我能写成。我还不太肯定,但这会成为一本书的。一件从来没有做成过的事。” 每次都是最伟大的书。她说:“我相信到此为止了。写完这本书后,我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已经结束了,这太可怕了。但与此同时,我也将摆脱这种苦差使了。” 后来,她又开始写。每次都像是一种甜蜜的痛苦,躲也躲不了。她写了,她没办法。而我呢,我等在那里,一言不发,我等着。我在那里就是为了那些将要写出来的词,为了那些全世界的读者都将读到的词。我在那里也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孤独的女人。她愿意独自跟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愿意白天黑夜的每一秒都成为我最爱的人。 除了我,世界上空无一人。事实上,您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也是您最喜欢的人,胜于世上的任何东西。我们在那里共同生活,是的,永远在一起。但我们也知道,时间流逝。时间已经流逝。我们还剩下一些时间,必须写些什么,说些什么。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勇往直前。爱。爱得更热烈。爱谁?爱您,爱我。是的,爱得更热烈。 我们不知道。您和我,我们所知道的是:我们相爱。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多么动人的故事!多么伟大的爱情!我们不在一起生活,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得不一起生活,因为我们越来越相爱。 我这样说:在这种神奇相遇中,在从此以后出了名的“80年夏”,有一种声音。她的声音。完整的说话方式,去寻找字句,找到正确的、真正的字句的方式,并经过冷静的思考,让这些字句呼之欲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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