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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谨慎的吸血鬼(3)


  就这样,我这个吸血鬼取代了苏醒者:古典作家们尘封在书架上,最后将逐渐消失。我把他们发掘了出来,救他们于炼狱之中。他们有过自己的辉煌,现在轮到我来享受了。我没有剽窃他们的任何东西,他们使我名声大振,声誉鹊起。我的掠夺是一种爱的表现,他们通过我,生命得以延续,就像死去的人继续活在吃他们的食人者身上一样。

  大夫啊,剽窃不仅仅是我的写作方式,也是我生活的基调。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借来之人,一头似狼又似狗的小獾,像那些会说多种语言的鸟,所有的歌它们都能模仿,但没有自己的歌。我遇到谁模仿谁,雁过拔毛。就是现在,在我跟您说话的当儿,我也在模仿您的举止,模仿您倾听和站立的方式。我的脸也同样,是我偷来的,所以我才把它遮住。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想成为他人,体验别人的生活,认识别人的内心。我是一条河,很想贴着河床蜿蜒而行。

  而且,我并不是在模仿,“模仿”这个词太轻了。我热情地依附在别人身上,消失在别人身上。您听过变色龙的故事吧!把变色龙放在苏格兰格子花呢长巾上,几秒钟后,它就会突然变色,它身不由己,无法自由选择颜色。我就是这样认为:一遇到让我感兴趣的人,我就扑过去,惟妙惟肖地复制它。这是我成为他人的惟一办法。

  这时,我想根据我读过的书写一部小说。这部小说独一无二,因为它与作者毫无关系。夸张地说,我以自己的方式创作了这本书。因为我把别人各种各样的词语连在一起,给了它们以崭新的意义。但我写下的每一行宇都流淌着被盗作家的血。一年后,我完成这项工作。我在稿子上署了一个笔名:邦雅曼·诺莱施。书中写了一个像您一样经验丰富的专家,他不断听到Schnorrer(这是意第绪语①,意为“寄生虫”)玩弄文字游戏。奇怪的是,稿子马上就被左岸②的一家小出版社接受了:出版商告诉我,略作删节即可出版。我同意了。看到他删去梅里美、左拉、狄更斯和狄德罗所写的段落,我不禁哑然失笑。您相不相信,这本书还真的得到了小小的成功。您也许在书店里看到过,书名叫《撒旦的眼泪》,它获得了巴黎城市奖。汝看到过?您不看新书吗?评论总的来说还是以肯定为主。我极为巧妙地把盗来的素材加以修饰,从这里塞到那里,从那里塞到这里,谁也发现不了剽窃的蛛丝马迹。我的这种拼凑艺术得到了大家的赞扬,人们说我以一种“引起反响的文笔”概括了本世纪的文学史。有的赞扬文章使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沿着四肢流淌,就像是一种抚摸。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通过小门进入了文学舞台。

  ①意第绪语:东欧和美国犹太人用的语言。

  ②左岸:指巴黎塞纳河左岸的拉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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