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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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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忘记了拜访这档事。在曼陀丽的时候,这一讨厌的乡村旧习俗曾给我带来过无数次的窘迫和难堪。每个人都来作客,似乎每天下午总有一个新的来访者,通常是爱嚼舌头的主妇,偶尔还有她们的丈夫,他们对新娘充满了好奇心。我不得不在一间正儿八经的客厅里花上半小时去接待他们。我坐在椅子的边上,想出一些轻松的话题,回答他们的各种提问。更糟的是还要回访,从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坐着让沉闷的时光在时钟的滴答声中慢慢地流逝。但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我们早就离开了那儿,后来爆发了战争,战争把一切都改变了——我来到科贝特林苑后的短短几个星期里便感觉到了世道的变化;一些旧的道德规范和社会壁垒被打破了,我简直如释重负,深深为生活不再那么刻板,那么墨守陈规而高兴。在那个时候,我一直无所适从,从没有过那份熟谙事理的自信;迈克西姆对这一切看得很重,我提心吊胆地唯恐使他难堪。 我知道他已经结识了附近的一些地主和农场主,而佩克太太和多拉也准会向人们说起我们,尽管我一再对他们说我们不太善于社交,只喜欢两人的世界和安宁的生活——我不想使我们来到这里的消息传得太快,以免意上麻烦——这里的人也许对我们的事还不十分了解,但难免有人会记起来的,翻出一张旧报纸,或者和住在我们以前生活的那个地方的亲戚朋友谈起这事。 所以,当我听见一辆陌生的汽车嘎吱嘎吱地驶过车道停在了大门口时,我顿时提心吊胆起来。我正和在花园里干活的内德·法拉代说着话,商量着要不要把南边那堵记康的墙修葺一下,或者干脆重建一堵新的,因为那堵墙太旧了点。要是在曼陀丽,弗里思准会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跑来找我,银盘里放着一张白色的客人名片。这会儿,内德望着车道的方向说,“是伯特利太太——你已经见过她了?” “没有,”我说,我觉得胃一下子紧张地蠕动起来,两手紧握成一团。“不,我想没有。她是我们的邻居,内德?” “可以这么说。”他咧嘴一笑。“住在锡克斯泰德——嫁给了一个老军官——方圆四十英里每个人都能做伯特利太太的邻居。” “我明白了。”我离开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想好了几句客套话和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恨她打扰了我们。我对在科贝特林苑的日子有一种自私、贪婪的占有欲。我感到时间在偷偷地溜走,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时光,我不愿把时间再浪费在一个我不必要去认识的人的身上。我只想在家里操持家务,规划花园,和迈克西姆待在一块,让一个个计划在我的脑子里形成、酝酿、想入非非。我觉得自己像一个上了岁数、脾气乖戾的隐居者,十分吝啬我们的那份清静。“下午好,”我笑脸相迎,但那是僵硬、虚假的笑。“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边说边朝她走去。但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在我说着那堆客套话、她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我便意识到我错了,完全错了;我感到我们之间的隔阂消除了,我的戒心和矜特也已荡然无存。我望着她那张宽大、热情、开朗的脸,尤如遇见了一个朋友,一个无需防范的朋友。 她是个高个子女人,肩膀很宽,赭色的头发杂乱无章地鬈曲着,两鬓有些花白。她手里拿了一束用报纸卷着的玫瑰,还有一件东西用一块条巾裹着。“嘿,”她答应了一声,随即崩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我应该想到的,你准会让那些玫瑰重新开放的——它们太诱人了,再说,它们已经在这片土壤里生了根,真的,它们好像长着心眼似的,该开花的时候就开了。但我还是要送你一些我们家的,你不会嫌多吧?我喜欢家里到处是花盆,你呢?”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好——我是邦蒂·伯特利,也算是个街坊吧——我们和老丹尼斯夫妇很熟,可怜的人儿。他们在这儿的日子太长了,又不容易。我很高兴这幢房子终于有了新的爱和关心,它太需要了,是吗?爱它——就像对待孩子和老人一样,真的——”她转身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科贝特林苑来。 “上帝啊,多么漂亮的一幢房子——真是完美无缺,嗯?哪儿不好?你该去看看我们那幢维多利亚式的巨宅——当然我也喜欢它的风格,在别的地方已经很难再见得到了。可我们不得不忍受它的丑陋和诸多的不便。在这儿,你只需要去欣赏,去享受,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请进来——我正准备喝咖啡,再过五分钟多拉就会叫我了。” “是啊,你身边有了一个天使,多拉·鲁比。她一家都是好人——” 她随我从边门走了进去,然后大声嚷嚷着走向厨房。我觉得一点都没关系,没有什么要担心的——这是一个朋友,不是一个“来访者”,我可以开开心心地领她去任何一间屋子。 “我给你带来一块蛋糕,似乎觉得该这么做,也许是一种馈赠食物的天性吧,不过能送点东西真叫人愉快;不像在那个倒楣的年代,人人都贪婪吝啬地把东西偷偷藏进自己的店铺。我说,有了多拉你可就不需要我和我的东西喽——嗨,多拉,亲爱的!你知道我是准会来的。我想德温特夫人还不至于被客人缠得透不过气来吧,我们不再时兴这一套了,这倒也是件好事。如今我们都很忙,只有想的时候才来串个门什么的,而不是受义务的驱使。” 她很像比阿特丽斯,我站在那里想。我笑着听她兴致勃勃地嚷嚷,厨房里好像就她一个人。她和比阿特丽斯一样开朗,容易接近,没有偏见,没有虚伪,这就是我觉得和她合得来的原因。我从多拉手里接过盘子。“你来我很高兴,”我说。“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遇上一个能聊聊的人。”我想这是真心话,我想交谈,提问,想享受到她的作伴。 “邦蒂·伯特利,”她跟我来到一间这会儿阳光最充足的小起居室里说,“这名字挺滑稽的,是吧?我本来叫芭芭拉·蒙特,比现在的名字要规范多了,可在我娘家的姓里,所有叫芭芭拉的都姓邦蒂,后来我嫁给了比尔,又取了伯特利这个姓。当然我现在也习惯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打量起房间来。“不错,我看得出你很爱它。屋子更明净了,装饰得也更漂亮了,但仍保持着它原来的格调。我很欣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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