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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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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他爱上了柯卡因。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谁这样清楚、这样干脆、毫无愧疚地说出这一点。他爱柯卡因甚于爱他自己的儿子。 我相信我能嗅到他身上的汗水味,警察身上的汗水味,陈年积垢的砖墙上渗出的酸味等。墙后面装着数以千计的各种谋杀犯、鸡奸者、强奸犯、毒贩子、电影明星,以及小偷,他们全都会毫无自觉地告诉他们干过,无论他们干过什么,因为他们全都溺于爱中。爱使他们得到解脱,使他们感到清白。 我站起来:“找个速记员来,你做你的供述。” “供述什么?” 当然,他还没有真正承认在“鸽城”做的那桩案子。但是我希望他说出来。 “我没有做另一桩劫案。” 我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考虑着。也许我应该先把这家伙带到某个地方,我们达成某种妥协,再回来—— 这时他说:“我做过六桩。” 第二天唐纳多请我到“波拉一波拉”吃午饭。这是大学生们经常聚会的热闹之地,女招待们穿着暴露的短裤和夏威夷衬衫。所有东西都装在塑料篮里送上来。四周很吵闹,以至我们几乎听不见对方说话。 “这次专门为你送行,”他说道,“马上你就要高高在上了。” “我会想念你的,唐纳多。” 他耸耸肩,叉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你早该去了。我告诉你:七年。这段时间足以耗光所有人的激情。” “你认为绑架和敲诈组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以前已经问过他这问题,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是想拖延点时间罢了。 “我告诉你:更小的压力;更多的案件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处理;还有,上司是个不错的家伙。” 我伸过手去,替他把沾在胡子上的玉米饼碎屑掸掉。 “没有了我你会做些什么呢?” “带着淫欲疯狂追逐别的娘们。” “你真的这么想?” “安娜,我能像读一本书一样地读透你。” “你完全能,”我对他说,“你是最适合于婚姻的男人,我知道。” “尤其适合于你。” 我喝光了啤酒,当女招待走过来时,我另要了一杯冰茶。 “看看你,”我对着我的拍档嚷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眼睛从她那该死的短裤上拿开。” “它们是什么做的?我想那是鲸的表皮。” 咯咯地笑着:“只不过是因为我要离开你了吧。不要再装作‘你是我的全部’之类的样子。” 忽然间唐纳多好像对我们之间的小调情感到厌倦了。他总是这样。一会儿变得很严厉,或者抱怨他三十岁的身子,说那些工作原应该是青年人玩的游戏。事实上他有三个孩子,他的心急是系在他们身上的。在这条感情线上维系的是一个父亲的职责,常常超过了做特工的范围。他至今仍宣称在这两个部需要献身和全副精力的角色中,人们常常只可能选择做一个。你可以看到,现在疲惫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 “安娜,你是个出色的特工。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嗨……”我有点局促不安,话似乎要被噎往了,但还是说了出来,“一切都是你教我的。我想这次也要特别感谢你。” 我们都望着别处,感到尴尬,目光捉到了吧台上方CNN的电视节目,就都盯着看,直到帐单送过来。他付了帐,我们就离开了,回办公室的途中给罗莎琳挂了个电话,下午余下的时间就在考虑,为我何以会调升到C—1,绑架和敲诈组去打一番有说服力的口饰。 就在我正打算离开,6点半去游泳的时候,接到了LAPD罗思警探的电话。 “安娜?是约翰。” 他等着。我也一样。 谨慎地,“这几天你在哪儿,约翰?” “维尔希尔分局,执行组。” 又是沉默,我听见他紧张的呼吸,不知说什么好。 “你一定是个忙人。 “我认为你才是。” “只是希望过得有点意思。” 我站在那里,游泳包的背后带挎在肩上,准备好走的。卷曲的电话绳已经被我拉直了,离开桌子远远的。在学校里他们教我:紧张和身体放松是同一种身体的反应。现在又听到了约翰·罗思的声音,其反应并不亚于,用他们的例子来说,一个带着滑雪面罩的人突然跳到了你眼前。 “我现在正在处理一桩两周前发生在圣莫卡尼大街的杀人案。一个名叫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的拉丁血统女性。除了两个未成年者没有直系亲属,但是邻居说受害者跟一个叫安娜·格蕾的FBI特工有关系。”他用音乐腔补充道:“应该是你。” 紧张:“也许是。” “所以,很对不起,这是一个不幸的电话。” “用不着说对不起,我甚至不认识那个死者。” 电话在把我往回拽,我坐了下来,话绳松弛,游泳包也顺势滑落到地板上。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恰恰是你接手这案子。” “我知道。” 当约翰·罗思和我第一次发生性关系的时候,我们对彼此间那瞬息的、充满魅力的默契大为惊奇,就好像经受着从环礁湖中流出的神秘水流的冲荡,令平日的乐趣大为失色,那种欲热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认为我们是如此的有创意如此的和谐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以至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应该制作一盘完整的录相带,或者是给艺术家做性交造型的模特;我们常常对着镜子自我陶醉,或用爱称“约翰”和“约河”彼此挑逗。 而现在,一年过去了,似乎一切也随之碎了焚了。也许我们还都认为——这使我怀有一种冷冷的恐慌——我们之间的联结在某种程度仍然存在,也许上苍会以一种奇怪的、不曾预料的方式重新把我们连到一起。 “在平常我们会遇到很多死人,”约翰说。 我神经质地大笑,他似乎受到了鼓励。 “我没有用警线打电话,因为我想你也许想把这件事查出来。” “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位小姐曾坚持——” 我突然间感到一阵惊搐,脚好像有思想似的,自个儿“沓吧,沓吧”地颤动。 “听着,约翰,它很怪诞,它很滑稽,不管它是什么,但是它已经结束了,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过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我也确实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得走了,我得参加个会。” 我挂上电话,一把抓起熟悉的尼龙手把,包很重,里面放着橡皮脚掌、手浮板、折叠式头发干燥器,以及一个装着几瓶香波和保湿霜(瓶子很旧,字迹都磨掉了)的网袋。钻出“牛栅”,我试图集中精力去想象在那个五十码的池子里拍击水面、伸展身体的感觉该是多么的好啊,当疲劳消除时,恐惧也会驱散;1外小时结束后,我就将彻底忘掉约翰·罗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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