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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我承认我把车开到这沙漠里来的另一个原因是想在私下里将我在加利福尼亚第一银行所干的那件事的全部细节告诉给外公。我是怎样的孤单,我怎样监视那家伙,正确地行动,没有任何帮助将他铐住;我的审讯是怎样的聪明,技巧性地引导疑犯供认了

  其余六桩劫案,它是如何的完美如何的简单。

  我总是为外公提供这类的东西。成就,礼物。他的反应通常是不明朗的,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总非做得极佳。他出席我的毕业典礼(特工学校)时,穿着全套的警官制服,他哭了。现在我回来了,希望我已经做过的会做得更好,希望事情最终会让外公感到喜悦。

  莫比·狄克是更值得称赞的听众,我发现自己很愿意和他玩笑。他模仿着卡通片《警察学校》(他每个星期六早晨都在木屋里虔诚地观看这部片子)里的动作,扯着他的大嗓门,叫着:“立正!”外公唯一的反应就是告诉他关于他那个时代,他还是一个在长官面前列队的新兵,有一次在圣莫尼卡码头附近,他单独困住了一个谋杀嫌疑犯,沿着足迹追赶,一直把他逼到了海滩上。那是七月份的一个星期六,到处都像地狱般拥挤。那个疑犯最终是跳进了海里,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哇,长官,那只是个故事吧。”莫比·狄克敬畏地对外公说。

  “当你是个新了的时候还发生过什么事?当我们住在蒙塔娜之北的时候?”

  “好,我们就讲讲著名的饥饿的窃贼的故事。”外公咧着嘴先笑了,放下他的饮料:“他闯进一家超级商场,偷走一千元,留下两个吃了一半的香肠三明治。”

  莫比·狄克笑了,从鼻孔里发出低沉的哼哼声。

  “我去过第十二街的旧房子,”我不经意地插口说,“试图去回忆它从前是什么样子,你和妈妈和我曾经与我父亲一起住在那儿吗?”

  “我会告诉你那时发生过什么事。”外公突然说,他的眼睛亮起来,根本不理睬我的问题。“有一次我带着你在局里,突然间我们听到了极其可怕的飞行器的声响,我们都跑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妈的,一架武装直升机正降落在停车坪上。”

  莫比·狄克问:“为什么?”

  “为了约翰·F·肯尼迪。”

  外公对我们的洗耳恭听感到很满意:“总统实际上并不在飞机上,但那段时间,他频繁飞来洛市——他们说他是来看他在海滨的内弟彼得·罗福得,但实际上、他是借机幽会玛丽莲·莫罗伊,所以秘密保安人员就得找一个地方降落总统专用直升机,我猜他们一定以为到圣莫尼卡警察局最为保险,这些蠢货,要在达拉斯的话,连小孩都可以使他们一败涂地。”

  莫比·狄克说;“令人吃惊。”

  外公暗自笑着;“他们找了几个家伙在停车坪上划线,他们全是用粉笔划,然后那个该死的庞然大物落下来,立刻把粉笔印儿全部刮跑了。”

  “我看见直升机了吗?”

  “你?”外公看着我,非常吃惊地记起原来我也是这个故事里的一角儿,“你还是个小姑娘,你很害怕那些噪声和吵闹,紧紧抓住我的手就好像再也看不到明天一样。”

  这些我全不记得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你听到关于你自己的叙述可你却根本不记得它们,就像做爱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肯尼迪总统和简娜·玛森的鲜闻是真的吗?”

  “好漂亮的大腿。”外公低声说,又没有理睬我的问题。“他们过去叫她小阳光小姐,当然,那时候她只能算个孩子。她长成了美女。那些家伙弄了一幅她的相片挂在警察局里。我看见简娜·玛森也许是十年前,在韦加斯。漂亮的嗓音,丰富的内涵,她唱歌的那种方式能让你哭。”他一根指头拍打着眼睛,生怕我不相信他。“那些都是我的歌。”

  莫比·狄克用急促的宣告打断了我外公的白日梦:“我之所以拼命恭维你是因为我希望我这位FBI能问你些事情,但是现在我警告你那些废话说完后马上开始。我走了,我消失,行了吧?”

  原来,他听到混杂在棕桐树的婆娑声中似乎从弗兰克·西冷翠家那边传来的婴孩幽灵般的夜哭声。

  这时我已喝光了一瓶酒,我们都忘了,却把手伸向两块多米诺比萨饼和那块生日蛋糕,

  “我们到‘恶作剧’去吧。”莫比·狄克建议。

  在我现在的意识中那地方似乎就意味着一连串滑稽的事情。“你是说那个有两个演奏萨克斯风的双胞胎小姐妹的地方?”

  “她们现在至少有六十岁了。”外公纠正我说。

  “我所记得的只有喂索啼狗喝水,还有和退休的锁匠一块跳舞。”

  “可惜,他已经死了。明天打高尔夫球怎么样,上午七点。”

  “生活真是充实,长官。”

  外公披上了马球衫,套上卡其便服,我们走下山去也让狗儿们活动活动。现在已是子夜,可空气中温度仍然很高。月亮高挂着,皱着脸,就像老朽腐败的牙齿那样昏黄。莫比·狄克领着动物钻进他的篷车里。篷车用灰漆漆得灰一块黑一块,只有上帝的仁慈才让它重新发动起来。

  我们选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路径,只是想多呼吸一点夜的空气。我突然间感到现在也许太晚了,我怎样来开口提出寻找家庭这棵大树的根呢?我一直觉得外公在回避关于我父亲的任何问题,现在他也不想再让它提出来。此外,我累了,他也累了。明早五点钟,我就得起床赶回洛杉矶,八点钟有早班。另约一个时间吧。也许可以通过电话。但是,我的声音却似乎再也不能谈别的任何事情:

  “我是不是有个堂妹名叫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

  “据我所知没有。没有像这样的名字。”

  “是爸爸那边家族的。”

  “谁是爸爸?”真地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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