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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他们叫它帕几娄——它是围绕着麦克阿瑟公园的几块街区,其实它并不比维尔希尔行政区与洛杉矶闹市联接处的另一块跳蚤市场大多少。

  这里过去是富有的白人时髦的聚集地,从附近的小型疗养院过来的老人们也能够在一个雅致的公园的绿荫下歇歇他们的轮椅,而现在,却是这个城市犯罪率最高的区域之一。

  这里也是这样一个地方,讲西班牙语的人口在这儿的规模、蔓延和密度都给人异常清晰的印象。街道的各个方向,都挤塞着拉丁美洲人的潮流,还有无照经营的小贩们沿街叫卖腊肠、动物标本、“拉姆别达”音乐磁带、跑鞋、水果榨汁机和热玉米棒子。“电话,全国直拨——每分钟二十五美分!”“旧货交换会!”的招牌挂在一家陈年老朽的电影院门口,录相带出租店,赌场,萨尔瓦多和危地马拉人的餐馆。毒贩子。戴着牛仔帽的散工等在一个临时拼凑起的“劳务市场”内,为了找一份报酬菲薄的和几个钟点的工作。每一个街区都有一段迷你林荫路,两边都是发霉的灰墁,好像是不久前刚经过炮火的洗礼似的,这地方最可能存在的就是:加利西来拉丁区,美丽沙龙,唐人街捷运公司,考乳鸡店。笔直地穿越过这些障碍,我才算到达了回音公园外边的一块居民区,可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那一段路,即使到了深夜,杀人率也不会降低的。

  古特瑞丝夫人和孩子们在她预定的地方等着我。这个地点叫作“植物园”,而实际上它只是一处临街的店铺,卖点草药,蜡烛或者灵符什么的,现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我们在一条小型商业街上。旁边那门是家食品杂货铺,叫“庭达·阿尔玛”;再往前是一家墨西哥面包房和一家泰国餐厅。与之相调和的,附近的某处一只公鸡正骤然长鸣。

  “今天唐·罗伯托到四点钟才开门,他正用香蕉他的公寓间。”

  “谁是罗伯托?”

  “一个巫师,他将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没有什么问题可问,古特瑞丝夫人。我知道哪些是需要做的事。”

  古特瑞丝夫人不耐烦地“嗤”了两声。特瑞萨低垂着她的眼睛,仍是一副阴沉哀婉的面孔。我蹲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正在给你做一个芭比玩偶,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整个脸因为一个漂亮的笑容一下散发出容光来。她完全成了另一个孩子。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带着单纯的快乐围着我绕着圈跑,然后拉着她弟弟的手随意地跑进了路边的“庭达·阿尔玛”。

  “她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姑娘,”古特瑞丝夫人在一旁默默观望着;“就和她妈妈一样。”

  她仍然涂着唇膏,而且今天,可能是为了拜访这位巫师,穿了一身白: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白色的护胫,一双室内穿的白色无跟女拖鞋。这是我看到的她最为合谐一致的一次。

  “蒙蒂先生想要我同你谈谈。”

  “我已经告诉他了,我写过信给老祖母看她想怎么办。我正在等回音。”

  “在和他们家联系上之前,孩子们也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

  “我是在照顾他们。”

  “你让他们自个儿呆在公寓里。”

  “只有过一次,因为我不得不去商店。”

  “特瑞萨甚至连张床也没有。”

  “在我们国家,人们都是睡在地板上的‘陪它特’蒲席里。什么东西更重要——床还是爱?为什么你对家总是毫无概念?”她追究道,“这些孩子都是你的家人,但是你并没有这样认为,你太盎格鲁了。”

  “这怎么讲?”

  “就像是克莱诺夫人,”古特瑞丝夫人继续道,“她那一类人是没有理解力和同情心的。如果克莱诺夫人没有解雇维奥莱塔,孩子们今天就会有一个母亲了。”

  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依见哈特夫人解雇维奥莱塔是因为她的女儿跌进一个水池里几乎淹死,而那时维奥莱塔正在和另一个女佣闲聊,没有留心。”

  古特瑞丝夫人愤怒地摇动着一根食指。

  “你所说的没有一件是真实的,这是对你的堂妹美好形象的侮辱。”

  “但是我知道的并不止一件事实,古特瑞丝夫人。”

  我说话的时候她往人行道上吐了口唾沫,人已经迈步走进了“庭达·阿尔玛”。

  孩子们正围在一棵纸板剪成的圣诞树旁,树上挂满了各种糖果,我被一股香料和调味品的气息诱惑了,更往里边多走了两步。一个架子上挂满了一束束的山金车花、肉桂枝、帕西拿辣椒、首芹和巴拉圭干冬青叶,还有些是没有茎干的——一些椰子、带着青斑的桔子、两种香蕉、凤梨和花朵。摇摇晃晃的货物架上堆放着番石榴蜜罐头,玉米片,沙丁鱼,曼榴多,和玉米玛萨,还有用陈旧的灰色塑料袋装的稻米和面粉。电灯全部关着。

  古待瑞丝夫人正把孩子们拖出门外。

  “如果我给他们买点糖果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只是怒视着。我给了他们一人一美元,然后我注意到在那棵糖果树后面是一幅天使模样的人的层压塑料挂像,搁在一个反转放置的蓝色牛奶纸箱上。

  “那是什么?”

  古特瑞丝夫人没有说话。一个年轻女人从柜台里绕出来。

  “EL Nino de Atocha。”

  她把架子移到一边,完全露出了那副画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孩,似乎是天国里才有的物件,动物围绕在他四周,在画像前,摆着许多蜡烛和一个碟子,里边堆满了零钱、塑料小车、橡皮球和糖果。

  那个女孩,穿着一件USC长袖运动衫,银星耳坠一直垂到肩头,她说英语时并没有口音。

  “尼罗是一个湖泊里的精灵,帮助那些溺水的人们,或其他的失足者。在我们危地马拉,每年都有一个节日,要把他从湖里请出来,在街上为他举行盛大的游行集会。”

  “人们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吗?”

  “美好的祝愿。”

  “为什么要那些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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