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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4)


  “巴黎有时比伦敦更热,”说话的是弗兰克。“记得有一年八月中旬,我在巴黎度周末,热得简直没法睡觉。全城一丝儿风也没有,气温大大超过九十度。”

  “而那些法国人又都爱关着窗户睡觉,对不?”朱利安上校问。

  “这我倒不知道,”弗兰克说。“我住在旅馆里,大多数旅客是美国人。”

  “您自然很了解法国罗,德温特夫人?”朱利安上校说。

  “不太了解,”我说。

  “哦!我还以为您在法国住了多年呢。”

  “不,”我说。

  “我是在蒙特卡洛认识她的,”迈克西姆说。“你可不能说那儿就等于法国,对吗?”

  “不,我看不能这么说,”朱利安上校说。“蒙特卡洛是座国际性城市,不过,那一带的海岸很美,是不是?”

  “确实很美,”我说。

  “不像此地的海岸这样山岩密布,对吗?可我有自己的爱好。要说在哪儿安身定居最好,我可总是选英国。在这儿,你不会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地。”

  “我敢说,法国人对他们的祖国也有同样的感情,”迈克西姆说。

  “哦,那倒也是,”朱利安上校说。

  我们埋头吃菜,一时没有说话。弗里思站在我的背后。其实,这时候大家脑子里都在想着一件事,不过因为弗里思在场,只好继续装假演戏。我知道弗里思也在想这件事。要是我们把礼数俗套丢开,让他参与我们的谈话,听听他有什么高见。那不就爽快简单多了?罗伯特端着酒走进餐厅,替我们换过菜盘子,送上第二道菜。丹弗斯太太毕竟没忘了我的吩咐,总算给做了热菜。我从一口盖满蘑菇汁的暖锅里舀了点菜。

  “我看,那天夜里的盛宴,客人都是皆大欢喜而归,”朱利安上校说。

  “我不胜荣幸,”我说。

  “那样的活动对地方上真可以说是造福不浅,”他说。

  “对,我也这样想,”我说。

  “化装的愿望,假扮作其他人的愿望,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共同天性?”弗兰克问。

  “这么说来,我大概缺乏人类的共同天性,”迈克西姆说。

  “我看这挺合乎人情,”朱利安上校说。“我是说大家都想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我们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还是小孩子。”

  我不知道扮演克伦威尔给他带来多少乐趣。舞会上,我没跟这人多打照面,那天晚上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晨室打桥牌。

  “您不打高尔夫球吗,德温特夫人?”朱利安上校问。

  “不,我怕打不好,”我说。

  “您该练习起来才是,”他说。“我的大女儿是个球迷,可她找不到几个年轻的球伴。她生日那天,我送了她一辆小汽车。现在她差不多每天开车到北部海岸去打发时光。”

  “太有意思了,”我说。

  “她应该投个男胎,”他说。“我那小子跟这女儿完全不一样,哪种运动都不行,只顾埋头写诗。但愿他长大起来别这样才好。”

  “喔,说的是,”弗兰克说。“我在你儿子那年龄,也写了不少诗,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我现在不再搞那种无聊的玩意儿。”

  “老天,但愿你别再写诗才好,”迈克西姆说。

  “真不知我儿子从谁那儿接受了写诗的遗传性,”朱利安上校说。“肯定不是从他妈妈或是从我这儿继承的。”

  接着又是好一阵冷场。朱得安上校第二次从暖锅里舀了一点热菜。“那天晚上莱西夫人看上去挺不错,”他说。

  “是的,”我说。

  “她的舞服老是宽大得不合身,这次也不例外,”迈克西姆说。

  “置办那种东方女人的衣饰一定够麻烦的,”朱利安上校说。“不过你们知道,大家都说穿着那种衣服比英国太太小姐的任何穿戴都要舒服,另外还凉快得多!”

  “真的?”我问。

  “不错,大家都这么说。大概那些宽大舒松的褶皱可以抵御酷热的阳光。”

  “这倒奇怪,”弗兰克说。“一般人还以为褶皱起的作用恰好与此相反。”

  “不,看来不是这样,”朱利安上校说。

  “您很熟悉东方吗,上校?”弗兰克问。

  “我熟悉远东,”朱利安上校说。“我在中国度过五个年头,后来去了新加坡。”

  “是出产咖喱粉的地方吗?”我问。

  “不错。新加坡人向我们提供上好的咖喱。”

  “我爱吃咖喱,”弗兰克说。

  “啊,可是在英国你吃到的根本不是咖喱,而是乱七八糟的草根,”朱利安上校说。

  菜盘撤去了,端上一客蛋奶酥,还有一盆水果凉拌菜。“想来你们庄园里山莓子的季节快过了,”朱利安上校说。“今年夏天的气候对山莓子生长大概不错吧?我们做了好几锅山莓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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