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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发育期,催命期,管他妈的什么期。我就开始转向打胎这一行。又舒服又容易,大家都高兴,像洗碟子洗碗一样,像清理下水道一样。这就是我的行业。我爱我的行业,我爱当打胎专家。我并不认为两个月的胚胎就是人,因此打胎是一个没有问题的问题。我帮助了怀孕的姑娘和年轻媳妇,我可真是赚大钱了。我同世俗格格不入。当我遭到逮捕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简直就像一个逃兵被抓回来似的。不过,我运气倒也不错,一个朋友给我通了一下后门,人家就把我放出来了,但是大医院不让我动手术。因此,我就跑到这里来了。在这儿我的任务就是,提出有效的治疗意见,不过像当年一样,我的意见全被当作耳边风了。”

  “我并不把你的意见当作耳边风,”约翰呢·方檀说,“我正在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最后,璐西改变了话题:“约翰呢,我问你,你到韦加斯来干什么?莫非你忙累了或工作疲劳了,想来轻松轻松?”

  约翰呢摇摇头。“迈克尔·考利昂约我来,想同我谈谈。今天晚上他同汤姆·黑根坐飞机到这里。汤姆还说他们也打算见见你。你知道要谈些什么事情吗?”

  潞西摇摇头。“明天晚上我们打算一道吃晚饭,弗烈特也参加,我想这可能是同旅社有关的什么问题。赌场收入近来一直在下降,这是很不应该的。也许老头子要迈克尔亲自来查一查原因。

  “我听说迈克尔终于把他的脸修整好了,”约翰呢说。

  璐西放声笑了:“我估计这是倘好说歹说他才同意的。他们结婚的时候,他都不愿意把他的脸先修理好。我实在不懂,这究竟为什么。那张给打伤了的脸看上去真吓人,而且他老是流鼻涕。他本来早该把脸修整一下。”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才又说,“考利昂家族请了裘里斯医生去为那样的手术出谋划策,他们请他当顾问和观察员。”

  约翰呢点点头,干巴巴地说:“裘里斯先生是我推荐的。”

  “哎呀,”璐西说,“管他三七二十一,迈克尔说过,他要替裘里斯办点什么事。因此他请我们明天晚上一道吃晚饭。”

  裘里斯沉思地说:“他对那些医生不信任。他提醒我要注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那本来就是一个相当简单而普通的外科手术。任何一个有资格当外科医生的人,都可以动那种手术。”

  从这套房间的卧室传来一阵响动;他们大家向卧室望去。尼诺又清醒过来了。约翰呢过去坐在床边。裘里斯和璐西走到床跟前,站在放脚的那一头。尼诺向他们两个惨然地咧了咧嘴,说道:“好啦,我不再自作聪明了。我真的感到活见鬼。约翰呢,你还记得一年以前咱们同两个女郎在棕榈泉玩耍的情况吗?我如今发誓:我当时对事态的变化不感到吃醋。我当时是很坦然的。你如今相信我的话吗?约翰呢!”

  约翰呢明确保证说:“当然,尼诺,我相信你的话。”

  璐西和裘里斯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据他们听到的、掌握的有关约翰呢·方幢的为人来判断,他似乎不太可能从像尼诺这样亲密的朋友那里夺取一个女郎。那,尼诺为什么说他在那个情况发生之后也并不感到吃醋?他们两人的头脑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了这样一个想法:尼诺因为一个女郎离开了他而跟约翰呢·方檀去厮混,从此整日喝酒,想把自己喝死。

  裘里斯又给尼诺检查了一下。

  “今天晚上我要找个护士来看护你,”裘里斯说,“你可真需要卧床两天,这可开不得玩笑。”

  尼诺微微一笑。“好吧,大夫,但可不要来个太漂亮的护士。”

  裘里斯打了个电话叫护士来,然后他就同略西一道离开了。约翰呢坐在一把椅子上,等着护士来到。这时尼诺又像是睡着了,他脸上呈现着筋疲力尽的神色。约翰呢在思量厄诺刚才说的话。约翰呢从来也没有想过尼诺可能会吃醋。

  一年以前,约翰呢·方檀坐在自己豪华的办公室里,就是以他力首的电影制片公司的办公室里,感到烦闷极了。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烦闷过。这也是百思不得一解的,因为他拍摄的头一部影片,他本人当明星,尼诺演的是一个很叫座的角色,轰动一时,捞来的钞票简直数以吨计。每件事都办得很妥帖,每个人都忠于职守。这部电影制成后的实际费用大大低于预算。大家都会因此而大发其财,不过,杰克·乌尔茨却要因此而少活十年。眼下,约翰呢还有两部影片正在制作,一部由他自己当明星,另一部由尼诺当明星。尼诺扮演一个具有魔力的、显得傻头傻脑地堕入情网的少年,实在妙极了,女人见了都巴不得把他搂在怀里。少年给人爱上了,约翰呢摸到什么,什么就赚钱,钱源源不断地滚滚而来。教父通过银行得到了自己应得的红利。这使约翰呢也感到痛快,他没有辜负教父的信任。但是今天,像这样大快人心的事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

  如今,他是一个飞黄腾达的独立经营的电影制片厂老板。同他当上了歌唱家以来的任何时候相比较,他这时所具有的怎力也不向上下,或者,也还要大得多。漂亮女郎像从前一样向他扑来,不过更多的是出于商业上的理由。他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日子过得更加纸醉金迷了,再加上那种艺术家享受不到的、商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殊税收照顾,真是锦上添花。那么,他究竟为什么感到烦恼呢?

  他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前额受伤了,他的鼻子受伤了,他的喉咙感到发痒。给那种痒病抓痒的唯一途径就是唱歌,但是,即使试着唱一下,他也不敢。为此,他早已问过裘里斯·西加尔,究竟什么时候试着唱歌比较安全。裘里斯的回答是:他感到想唱歌的任何时候。于是他就试着唱了一下,但嗓音听上去太沙哑,大不自然,他自己也只好放弃这种尝试。第二天他的喉咙简直痛得要命,这种痛同肿瘤切除前的那种痛比较起来是不同的。痛得更厉害了,而且有一种火烧的感觉。他不敢唱下去,怕嗓子永远也恢复不起来,怕把嗓子毁了。

  要是他唱不成歌了,那么别的一切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别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唱歌是他真正深知其中甘苦的玩艺儿。也许他对唱歌,他对这门音乐的体会比世界上任何人的体会都要深刻得多。他现在明白了,这几年的唱歌生涯使他成了真正的内行。没有人有资格向他说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他也不必请教任何人。在这方面,他什么都懂。同别人谈论音乐,简直是浪费口舌,而且浪费得毫无意义。

  星期五到了,他决定同维琪妮虹和孩子们共度周末。他同以往每次一样,先打电话告诉她说他要去。他的本意是让她有机会说个不字。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在他们俩离婚之后的这几年里从来没有。因为她绝对不忍心对他们父女相见说不字。她这个女人胸襟多么宽阔啊,约翰呢心里在沉思着。他当年幸好碰上维琪妮娅这样的女人,尽管他心里明白他喜欢她比喜欢别的女人都更加真挚,但是他心里同样也明白,要他们两个恢复性生活是不可能的。也许要等他们到了六十二岁的时候,就像人到了那个年龄要退休一样,他们两个一道退休,从一切活动中退休。

  但是,现实粉碎了这一如意算盘。他去了之后,发现维琪妮娅闷闷不乐,而那两个小女看到他也不那么亲热了,原因是两个小囤事前已同几个女伙伴约好要到加利福尼亚大牧场作一次周末旅游,顺便还可以在那儿骑骑马玩玩。

  他对维琪妮娅说,还是让两个小女到大牧场去玩玩吧,他喜笑颜开地同她们吻别了。他很了解她们的心理。哪家的孩子不愿意到大牧场去骑马开开心而心甘情愿守在一个满腔牢骚的父亲的周围打转呢,尤其是这个父亲好以父亲自居而自以为是。他对维琪妮娅说:“我想喝几口酒,然后就滚蛋。”

  “那好,”她说。

  她今天心情不好。她难得显出心情不好,但这次却很明显,她一天天这样过下去也不容易啊!

  她看到他喝了大量的酒。

  “你为什么要用酒解愁呢?”维琪妮娅问。“你目前一切都称心如意,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身上还有善于当实业家的气质。”

  约翰呢对她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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