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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好极了,”亚当斯语带嘲讽地点了点头,“你可以休息了。到下面去给自己要点鸡蛋和咖啡吧。”

  “好的,长官。”威利解下腰上的枪带,臀部立即觉得轻松舒服了。

  军官起居舱里,军官们都已经在吃早饭了。威利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吃起了摆在他面前的早餐,不知道也不在意究竟吃的是什么。他只想填饱正在闹哄饥饿的肚子以便尽快回到弹药舱去,在那里面呆上一整天,什么烟不烟的都顾不得了。

  “我跟你说,基思,”通讯官一边往面包圈上抹黄油一边对威利说,“昨天晚上我见到罗兰了。他说他今天晚半晌来看咱们。”

  “太棒了。”威利说。

  “可是,咱们的电函可堆积起来了,”基弗补充说,“早饭后译上一两个小时电函,你看怎样?”

  “好的。”威利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极不乐意。

  舰长德·弗里斯从他那浓密的金色眉毛下抬眼看了他一下,“怎么了,基思?事情让你为难了,是么?”

  “不,长官!”威利提高嗓门声明道,“我喜欢有点事干。”

  “那就好。一名少尉有点雄心是应该的。”

  一小时后,威利正用在军官起居舱的餐桌上铺开的译码机埋头苦干,眼前的字母突然模糊起来。整个起居舱前后晃动起来,随即又缓缓地旋转起来。他的头跌伏在他的两只手上,仿佛是睡着了,尽管马里克上尉就在他旁边朗读着官方的邮件。他彻底垮了。

  他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之后是舰长的声音说:“好啊,好啊。到基思少尉睡午觉的时间了。”

  他没敢抬头。

  “舰长,”他听见马里克说,“那个弹药舱绝对不是个睡觉的地方。这孩子晕过去了。”

  “港内是太热了点儿,但一出海就好了。见鬼,马里克,这小伙子在珍珠港足足干了四个月的临时工。我倒想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他应该已经睡足了,现在一个月不睡觉也不会有事的。”

  舰长的口气既是蓄意讽刺又流露着他的残酷。这使威利义愤填膺。他德·弗里斯有什么权利如此恶语伤人?德·弗里斯就是使“凯恩号”变成这么脏乱的罪魁祸首,应该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他似乎是为了折磨这些少尉才保存着他的全部精力的。威利心里积累的怨愤、烦恼和憎恶此刻凝成了一股对德·弗里斯的仇恨。军舰的状况是衡量舰长的尺子。他已落入了一个盛气凌人的愚蠢的邋遢鬼手中了。他咬紧牙关,等德·弗里斯走后便立即坐直身子,化仇恨为力量,接着译他的电文。

  等待译成密码的电函已积了一大堆。他不得不一直干到午饭时间,而且饭后又干了一个小时。最后总算都做完了。他把译好的函电放在基弗凌乱的办公桌上,回到弹药舱,一躺下就睡着了。

  还是那个亚当斯把他摇醒的。“基思,你有个客人在军官起居舱里等你——”

  “唔——客人?”

  “基弗的弟弟,还有两位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护士小姐。小子,你真有福——”

  威利坐起来,顿觉神清气爽,“谢谢您,长官。请问长官,请假离舰要办什么手续?”

  “你得到高级值勤军官那里登记——就是鄙人这里。”

  “谢谢您,长官。我想登记离舰。”威利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没问题。只要把你的作业交给我。”

  威利不得不尽力回忆。在对近来发生的事情的模糊记忆中,他隐隐记起了那门军官资格课程。“我还没来得及去碰它呢,长官。”

  “对不起,基思。那你还是去跟舰长说吧。命令要求请假上岸之前必须完成当日规定的作业。”

  威利穿好衣服,前往下面的军官起居舱。他看见舰长穿着时髦的热带咔叽制服,上面挂满了在各次战役中所得的勋带,正在同两个护士及基弗兄弟俩聊天。他讨厌当着姑娘们的面像小学生一样恳求允准。

  “请原谅,舰长。”

  “有什么事吗,基思?”

  “我请求准许我上岸。”

  “当然可以。我并不愿意剥夺你的这么迷人的伴侣。”舰长极其慷慨地说。那两个护士咯咯地笑了。琼斯小姐说:“你好,可怜的小基思。”

  “谢谢您,长官。”

  “我想你一定是向亚当斯请过假了?”

  “嗯,是的,长官。所以我才来跟您请假的。”舰长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我知道我有一道军官资格课程的作业还没完成。我昨天才拿到它,可是我连一秒钟的空儿都没有,自从——”

  “一秒钟?我似乎曾见你休息过一两次的。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承认在过去的48小时里我睡了大约3个小时,长官——”

  “这样嘛,你为什么不现在坐下来把那个作业做完它呢?那用不了多少时间。姑娘们会等你的。我会尽力让她们开心的。”

  “真是个迫害狂,”威利心说。嘴里大声说:“谢谢您,舰长,可是——”

  “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德·弗里斯细腔慢调地逗他说,“你所需要的草图就藏在本舰的组织手册里。你只需把它们照样拓下来就成了。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他接着就又开始同那两个姑娘胡聊了起来,她们也好似被他迷住了。

  威利从架子上取下那本手册,找到了那些草图。他计算了一下,拓下那些图表并抄录好各舱室的名称需要三刻钟。

  “请原谅,舰长。”

  “又是什么事儿?”德·弗里斯乐呵呵地问道。

  “如您所说,这纯粹是件机械性的琐事,我如果保证明晨8点之前交上来,您可以接受吗?我可以今天晚上做。”

  “谁说得准你晚上会是个什么状况,基思。最好还是现在就做。”

  那两个护士大笑起来,琼斯小姐说:“好可怜的基思呀。”

  “用我的房间,基思,”通讯官说,“我右手上边的抽屉里有尺子和复写纸。”

  威利涨红着脸,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军官起居舱。“战争就是炼狱。”他听见舰长说,同时还听见姑娘们咯咯的笑声。威利只用了20分钟就把那些草图拓下来了,每次听到从军官起居舱传来女人的笑声他便气得直咬牙。为了避免碰上舰长与那两个姑娘,他拿着那些材料从一个小舱口爬上甲板去找亚当斯。但那位高级值勤军官已离开了军舰。威利无法可想,只得又回到下面,脸上火辣辣地把草图交给舰长。德·弗里斯仔细地检查那些草图,姑娘们在一旁唧唧咕咕交头接耳。“很好啊,”他故意停了好长一段令人羞辱的时间才说,“太草率了点,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很不错了。”

  护士卡特哧哧笑了一下。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长官?”

  “有什么不可以的?”舰长大度地说。他起身说:“我可以带上你们吗?我有一部旅行轿车。”

  “不用了,谢谢您,长官。”威利没好气地说。

  舰长眉毛一扬,“不愿意?太糟糕了。卡特小姐、琼斯小姐,再见。很高兴你们到舰上来。”他走出去时自鸣得意地把帽子斜着往头上一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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