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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对罗伯特·金凯这样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正在逝去,还能处之泰然,感到不可思议。他眼看着那些牛仔们以及与他们类似的人,包括他自己,步步走向死亡。现在她开始理解为什么他说他是处于物种演变的一个分支的终端,是一个死胡同。有一次他谈到他所谓的“最后的事物”时悄声说道:“‘永不再来',高原沙漠之王曾经这样喊道,‘永不再来'。”他瞻望自己身后空无一物,他属于过时的品种。

  星期四下午他们做爱之后进行了谈话。两人都知道这场谈话终须以来,而两人都一直在回避。

  我们怎么办?

  她默不作声,是内心极度矛盾的沉默,然后柔声说道:“我不知道。”

  这样好吗,如果你愿意,我就呆在这里,或是城里,或是随便什么地方。你家里人回来之后,我就径直跟你丈夫谈,向他说清楚现在的局面,这事不容易,不过我会做到的。”

  她摇摇头。“理查德决不会接受,他不是这样想问题的。他根本不理解什么魔力,激情以及其他。我们谈过的,经历过的一切,他也永远不会理解。这不一定说明他是次一等的人。只不过这一切离他毕生感受过的或想过的太远了。他没法应付这样的事。”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让这一切付诸东流?

  这我也不知道。罗伯特,认真地说,你已经拥有了我了。我原来不想让人拥有,也不需要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意图,但是事已如此。我现在并不是在草地上坐你身旁,而是在你的身体内,属于你,心甘情愿当一个囚徒。”

  他回答说:“我不能肯定你是在我体内,或者我是在你体内,或者我拥有你。至少我并不想拥有你。我想我们两个都进入了另一个生命的体内,这是我们创造的,叫做'咱们'。”

  其实,我们也不是在那个生命里面,我们就是那个生命。我们都丢掉了自己,创造出了另一样东西,这东西只能作为我俩的交织而存在。天哪,我们就是在相爱,天上人间爱能有多深就爱多深。”

  跟我一起走四方吧,弗朗西丝卡!这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在大漠的沙堆里做爱,在蒙巴萨的阳台上喝白兰地,瞭望阿拉伯三角帆船在初起在晨风中扬帆启程。我要带你去狮之国,到孟买湾边是一座古老的法国城市,那里的一个奇妙的屋顶饭店,还有火车穿过山间隧道,还有比利牛斯山的高处巴斯克人开的小旅店,在南印度一块老虎保留地有一个特别的岛,位于一大片湖中央。如果你不喜欢大路上的生活,那么我就找个地方,开个店,专摄当地风光,或肖像,或者干一行随便什么能维持我们生活的营生。”

  罗铁特,我们昨夜做爱时你说的话我还记得。我不断地在你耳边说你力量多大,天哪,你可真是强有力。你说,'我是大路,我是远游客,我是所有下海的船。'这是对的,你是这么感觉的,你感觉大路就在你身体里面。不,还不止如此。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本人就是大路。幻想与现实相遇的夹缝,就是你所在的地方,在外面大路上。大路就是你。”

  你就是那旧背包,那辆叫作哈里的卡车,那飞向亚洲的喷气式飞机。我也愿意你是这样假定如你所说,你的物种进化的分支是一条死胡同,那我也要你以全速冲向那终点。可是同我在一起你就不一定能这样做。你难道看不到,我是多么爱你,以至我不忍看你有一时一刻受到约束。这样做等于把你这个野性的,无比漂亮的动物杀死,而你的力量也就随之而消亡。”

  他要开口说话,被弗朗西丝卡制止了。

  罗伯特,我还没说完,假如你把我抱起来放进你的卡车,强迫我跟你走,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你光是用语言也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是我想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太敏感,太知道我的感情了。而我在感情上是对这里有责任的。”

  是的,这里的生活方式枯燥乏味。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浪漫情调,没有性爱,没有在厨房里烛光中的翩翩起舞,也没有对一个懂得情爱的男人的奇妙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没有你。但是我有那该死的责任感,对理查德,对孩子们。单单是我的出走,我的身体离开了这里就会使理查德受不了,单是这一件事就会毁了他。”

  除此之外,更坏的是他得从当地人的亲言碎语中度过余生:那人就是理查德·约翰逊,他那意大利小媳妇几年前跟一个长头发的照相的跑了。理查德必须忍受这种痛苦,而孩子们就要听整个温特塞特在背后叽叽喳喳,他们在这里住多久就得听多久。他们也会感到痛苦,他们会为此而恨我。”

  我多么想要你,要跟你在一起,要成为你的一部分;同样的我也不能使自己摆脱我实实在在存在的责任。假如你强迫我跟你走,不论用体力或是用精神力量,我说过的,我都无力抗拒。我对你感情太深,没有力气抗拒。尽管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不该剥夺你以大路为家的自由的话,我还是会跟你走,只是为了我自私的需要,我要你。”

  不过,求你别让我这么做,别让我放弃我的责任。我不能,不能因此而毕生为这件事所缠绕。如果现在我这样做了,这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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