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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你在哪个学校念书?”她问我。她大概不想跟我继续讨论罗密欧和朱丽叶,所以改换话题。

  我告诉她说是潘西,她听说过这学校。她说这是间非常好的学校。我听了没吭声。随后另外一个,那个教历史和美国政府的,说她们该走了。我抢过她们的账单,可她们不肯让我付。那个戴眼镜的又从我手里要了回去。

  “你真是太慷概了,”她说。“你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她这人真是和蔼可亲。她有点儿让我想起老欧纳斯特·摩罗的母亲,就是我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位。尤其是她笑的时候。“我们刚才跟你一块儿聊天,真是愉快极了。”她说。

  我说我跟她们一块儿聊天,也很愉快。我说的也真是心里话。其实我倒是还能愉快些,我想,要不是在谈话中间我老有点儿担心,生怕她们突然问我是不是天主教徒。那些天主教徒老爱打听别人是不是天主教徒。我老是遇到这样的事,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姓是个爱尔兰姓,而那些爱尔兰后裔又多半是天主教徒。事实上,我父亲过去也的确入过天主教,但跟我母亲结婚后就离开了。不过那般天主教徒老爱打听你是不是天主教徒,哪怕他连你的姓都不知道。我在胡敦中学的时候,就认识一个天主教学生叫路易·夏尼的,他是我在胡敦时候最先结识的学生。他和我两个在开学那天同坐在混帐校医室外面最前头的两把椅子上,等候体格检查,我们两个开始谈起网球来。他对网球非常感兴趣,我也一样。他告诉我说他每年夏天都到森林山去参加联赛,我告诉他说我也去,于是我们一同聊了会儿某几个网球健将。他年纪不大,关于网球倒是知道的不少。一点不假。后来,就在他妈的谈话中间,他突然问:“我问你,你可曾注意到镇上的天主教堂在哪儿?”问题是,你可以从他问话的口气里听出,他实在是想要打听你是不是个天主教徒。

  他真的是在打听。倒不是他有什么偏见,而是他很想知道。他跟我一起聊着网球聊得挺高兴,可你看得出他要是知道我也是个天主教徒什么的,他心里一定会更高兴。这类的事儿让我难受得要命。我不是说会破坏我们谈话什么的——那倒不会——可也决不会给谈话带来什么好处,这一点是他妈的千真万确的。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很高兴那两个修女没问我是不是天主教徒。她们要是问了,倒也不一定会给谈话带来不快,不过整个情况大概会不一样了。我倒并不是在责怪那般天主教徒。一点也不。

  我自己要是个天主教徒,大概也会这样做。说起来,倒有点儿跟我刚才讲的手提箱情况相同。我只是说它不会给一次愉快的谈话带来好处。这就是我要说的。

  这两个修女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做了件非常傻、非常不好意思的事情。我正在抽烟,当我站起来跟她们说再见的时候,不知怎的把一些烟吹到她们脸上了。我并不是故意的,可我却这样做了。我象个疯子似的直向她们道歉,她们倒是很和气很有礼貌,可我却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她们走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只捐给她们十块钱。不过问题是,我跟老萨丽·海斯约好了要去看日戏,我需要留点儿钱买戏票什么的。可我心里总觉得很不安。他妈的金钱。到头来它总会让你难过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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