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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伊芙琳没说话,埃尼对现实的建议很关心,他茫然地继续说:“我们在圣诞节订婚,在我毕业后一月份结婚。爸爸准备以让我们去哈瓦那度蜜月,做为我们结婚的礼物。”他说,把最好的留在最后。

  伊芙琳仍未说话,埃尼认为她太激动了。他自己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把她的头靠在他的衣服上,以为她默默地接受了。当她突然甩开他的拥抱,两臂随着挡泥板而晃动,低下头鸣咽起来时,他有些张惶失措。

  他无法了解,她正思念着一个轻浮的年轻人曾谈论过她的内衣布带并说他们将有漂亮的孩子。

  感恩节周未的星期日下午,伊芙琳从格兰德·森特拉乘一点五十分火车去布莱克里夫。车内乘客寥寥无几,伊芙琳自己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乘务员帮助她把小箱于放在头上的行李架上,她向前来送行的父母挥手告别。她的父母开车把她送到纽约,步行到火车站,去韦斯彻斯特的火车从这里发出。

  伊芙琳透过脏玻璃凝视着窗外,她的感觉如同第25大街上的建筑物一样灰白而又冷漠。她爱她的父母,用沉默隐瞒他们。她知道他们是如何盼望着她的订婚、结婚、哈瓦那之行及不久就会随之而来的孩子。她不愿意告诉他们她不喜欢埃尼,相反她却什么也没说,而他们认为她的沉默,就是她已接受了他们热心为她准备好了的计划。她对那些爱她的人们的信任,则报之以逃避和不诚实。伊芙琳对欺骗还没有经验,她感到羞耻。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和胆小如鼠。

  当火车终于减速,驶进布莱克里夫车站后,伊芙琳坐进了学校的黑色大轿车。布莱克里夫对它的学生们照顾得非常周到——他们都是来自富有家庭的姑娘,习惯于保护和奢侈。这辆大轿车在每周未的星期五,她们离开校园时送她们到车站,并很诚实地在星期日接她们回去。

  大轿车在管理部门门前停下,伊芙琳下了车,在桌上签了到,便出了后门,走上了通往她宿舍的小道。她把箱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开始考虑着埃尼。整个周未她都使他很痛苦,在蒂法尼买戒指时,对他的提问她未给予确切的答复。对她来说,她并不是有意的执拗,一是她没有勇气告诉她不想与他结婚,另一方面,又害怕再也无人向她求婚。伊芙琳知道她梦想着纳特·鲍姆。只是梦想。

  伊芙琳认识到了自己的真实自我。她并不是那种要使男人发疯的姑娘。她的记事日历上并未预先填上几周的约会日期。她曾去过一次,也是仅仅的一次足球周未,是同宿舍的一位朋友安排的灾难性的盲目的约会。伊芙琳不穿薄纱和塔夫绸的衣服,不参加舞会和电话约会,不参加宴会和诗会。她不去斯特克俱乐部跳舞,不在陆海军的娱乐场从长颈瓶到苏格兰牌酒喝得酪酊大醉,她并不是那种姑娘,她们把订婚和毁婚,看成她们穿的肥大的衣服一样经常更换,把归还宝石戒指,同时又接受新戒指作为她们善于操纵的有趣的游戏一

  尽管鼻子和牙齿都经过了整形手术,平直的头发,有从比斯特和阿特曼买来的最时髦的套装,然而伊芙琳仍是个朴素的姑娘,因为她觉得她要做一个守规矩的人,就应该象一个人那样行事。男人们会很快捕捉到这种气息,他们便丢下她然后去寻找别的美女,即找那些知道如何调情,在轿车的后座上能干些什么的姑娘们,那些在五岁时就知道如何与男人相处,并且已经学会如何让爸爸在三顿饭之间为自己买到被禁止的草莓果或一大瓶粉红色浴膏的姑娘。

  现实并未使伊芙琳消沉,她并不怕承认或接受现实。只是在遇到了纳特·鲍姆后,她一生中第一次出现了梦想,是人所渴求的事情。她知道这是多么愚蠢,多么不现实,然而对于一个梦寐以求的姑娘,要她从已深陷的幻想中解脱出来,是多么难呀,并且这是一件需要足够理智的事。

  当她穿过校园时,对它的景色毫未注意。即使是十二月的太阳有些灰暗,校园还是相当漂亮。石头的建筑物上爬满了常春藤,在精心照看的主要草坪的中心竖起一个风景如画的阳台。春天,姑娘们拿着书,坐在阳台周围读书,享受着令人心旷神怕的空气和刚剪完草坪的新鲜气味。当她从岔路口向右转走向她的宿舍时,她决定那天晚上给埃尼打电话,她将确定日期,与他在蒂法尼店相见,他们将选买一个戒指。她该停止幻想而应回到现实中来。她开始在脑海中想她要说的话,她要让人听起来她很热情,文静,她要做这件正确的事,而且马上就做。

  到了宿舍门前,伊芙琳放下手提箱,这两扇橡树门很重,她总是得用双手才能打开,当她用力搬沉重的铁门栓时,有人握她的胳膊,伊芙琳吃惊地转过身来。

  “我想在我们有了自己孩子之前,应先互相认识一下。”

  纳特·鲍姆站在那里,把沉重的铁门为她打开,他示意让她过去。好象他已做过上千次了,他提起她的手提箱,带了进来,放在女宿舍管理人的门前。“我一直站在这里等你,都冻僵了。”他说,伊芙琳看到他的布上衣,突然对自己穿着的水獭皮暖上衣感到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是她父亲作为她高中毕业礼物送给她的。“她——”纳特示意女舍管理人的门,“——不会让我进去的,她说没有约会任何男人都不准进去,我可以是你的约会人吗?”

  伊芙琳点点头。她太害羞了,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正在发生。

  “你愿意和我吃晚饭吗?”纳特·鲍姆问道,相当郑重。

  “谢谢”伊芙琳说,“我愿意。”她停了一小会,然后,她又问道:“我可以把东西先拿到楼上去吗?”

  “当然。”

  她需要时间来思考,当她走上楼梯时,纳特·鲍姆喊道:

  “带一条围巾来。”

  一条围巾?她于嘛需要一条围巾呢?

  纳特·鲍姆的汽车是一辆柿红色的、带有折叠篷的新哈德森牌汽车。伊芙琳感到奇怪,他是怎样弄到手的,汽车经销商那里等着买车的名单多得无数。她父亲去年三月就预定了这种新牌机动车,而现在他还在等着交货。汽车制造业还未全部投入生产,谁开一辆新牌车,谁就是一位有势力的人。

  “来,我们把篷放下来。”纳特说。

  “可这几乎是十二月份了。”伊芙琳说。她还从未听说过,大冬天开车可以把篷落下来。

  “那有什么关系,大阳还在外边,而且我们又在一起。”

  没等伊芙琳回答,纳特·鲍姆就把帆布篷顶口打开了。放下后面的卡子,把帆布折起放在后座。

  伊芙琳现在有时间考虑了,真是绝妙的主意,富有刺激性想象力。当纳特把车挂上一档时,伊芙琳围上了围巾,这就是围巾的用途。

  他们驶向怀特·普赖斯,到了这个镇子的平民居住区的一家意大利小餐馆,里边很暗,蜡烛插在意大利红葡萄酒的空瓶上,红色桌布,地板上有锯屑。自动点唱机放着陌生的意大利抒情歌曲,一位身穿旧而平整的红色上衣的侍者,走了过来。

  “您想要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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