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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应该说‘挑剔’,”堂吉诃德说,“不是‘挑赐’,挺好的话让你一说就走了样,真不知是谁把你搞得这么糊里糊涂的。”

  “您别跟我生气,”桑丘说,“您知道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也没有在萨拉曼卡上过学,所以不知什么时候,我说话就会多个字或少个字。真得靠上帝保佑了。其实,没有必要让一个萨亚戈人说话同托莱多人一样标准,而且,也不见得所有托莱多人说话都那么利索。”

  “的确如此,”学士说,“同在托莱多,在制革厂和菜市等地区长大的人,就同整天在教堂回廊里闲荡的人说话不一样。纯正、地道、优雅和明确的语言应该由言语严谨的朝臣来说,即使他们出生在马哈拉翁达。我说‘言语严谨’是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言语并非严谨,而严谨的言语应当是了解一种优秀语言的语法,再伴之以正确的运用。各位大人,恕我冒昧,我是在萨拉曼卡学习宗教法规的,自认为可以明白、通顺而且言之有意地表达我的思想。”

  另一个学生说:“你不是认为你耍黑剑①的本事比耍嘴皮子的本事还大吗?不然的话,你在学习上就应该排第一,而不是排末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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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黑剑指铁剑,白剑指钢剑。

  “喂,你这个多嘴的家伙,”学士说道,“你对击剑的技巧一无所知,所以对它的认识也就大错而特错了。”

  “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认识问题,而是切切实实的事实。”那个名叫科丘埃洛的学生说,“如果你想找我领教一下的话,就拿剑来,正好我现在来劲儿呢,而且精神头儿也不小,肯定会让你明白我并没说错。你下来,使出你的步伐、弧圈、角度和理论来吧,我就用我的外行蛮技术,准能把你打得眼冒金星。除了上帝,恐怕还没有谁能让我败阵呢,相反倒是一个个都被我打跑了。”

  “你败阵没败阵我管不着,”另一个也不示弱,“反正你上场立脚之处很可能就是为你掘墓的地方。我是说,你会死在你的技术上。”

  “那就看分晓吧。”科丘埃洛说。

  说着他立刻从驴背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从学士的驴背上抄起了一把剑。

  “别这么简单,”堂吉诃德这时说,“我愿意做你们的击剑教练和裁判,否则就可能说不清了。”

  堂吉诃德说着跳下马来,抓起他的长矛,站在路中央。此时,学士已经英姿勃勃、步伐有序地冲向科丘埃洛。科丘埃洛也向他刺来,而且眼睛里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冒着火。两个与他们同行的农民则在驴背上观赏这场恶战。科丘埃洛又挥又刺又劈,反手抡,双手砍,重有重力,轻有轻功,频频出击。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断进攻着,可是,学士的剑套忽然迎面飞来,糊到他嘴上,把他的锐气戛然斩断,让他像吻圣物一般吻了那只剑套,虽然并不像吻圣物那样虔诚。最后,学士一剑一剑地把科丘埃洛衣服上的扣子全剥了下来,把他的衣服划成一条一条的,像是章鱼的尾巴,还把他的帽子打掉了两次,弄得他狼狈不堪,气得他抓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在场的一位农夫曾经当过公证员。据他事后证明,那剑扔出了差不多一里地。由此说明,人们完全可以用智巧战胜蛮力。

  科丘埃洛筋疲力尽地坐了下来。桑丘走到他身旁,对他说道:

  “依我看,大学生,您就听听我的劝告,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向任何人挑战比剑了,最多只能比比摔跤或掷棒,因为您既年轻,又有力气。至于那些击剑高手,我听说他们能准确地把剑尖刺进针鼻儿里去呢。”

  “我很高兴我能认识到我错了,”科丘埃洛说,“经过亲身经历我才明白,我与事实相距甚远。”

  科丘埃洛说着站了起来,拥抱了学士,两人和好如初。这时公证员去捡剑。他们估计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就决定不等他了,争取尽早赶到基特里亚那个村庄去,他们都是那个村庄的人。

  在后面这段路程里,学士向大家介绍了一些剑术的技巧,讲得既生动又有条理,大家都意识到了技巧的重要性,科丘埃洛也消除了自己的偏见。

  已是傍晚了。他们还没到达村子,就觉得前面的村子里仿佛有无数星光在闪烁,同时还听到了笛子、小鼓、古琴、双管笛、手鼓、铃鼓等各种乐器混合在一起的轻柔乐曲。走近村子,他们才发现村子入口处已经用树枝搭起了一个棚子,上面装满了彩灯。当时的风非常微弱,连树叶都不摆动,所以彩灯也都静止不动。

  那些吹奏乐曲的人都是来庆贺婚礼的。他们三三两两地来回走动,有的唱,有的跳,还有一部分人演奏着上面说的各种乐器。草地上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更多的人则在忙着搭看台,准备第二天进行歌舞表演,正式举行富豪卡马乔的婚礼和巴西利奥的葬礼。尽管农夫和学生盛情邀请,堂吉诃德却不肯进村。他请求农夫和学生原谅,说他始终认为游侠骑士应当住在野外树林里,而不是留宿在村镇里,哪怕是金屋玉宇也不行。说完堂吉诃德就离开了大路。桑丘对此极为不满,此时他又想起了迭戈家的舒适的住宿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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