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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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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会成为俗调吗?” 迷亭笑而不答。后来说:“哪要费那么大的手脚!只要把中学生和‘白木屋’①老板加起来,再用二除,就会得出俗调的结论,标准的俗调!” ①白木屋:东京的一家大百货商场。 “是呀!”女主人歪头沉思,一副不解的神色。 “你还没走?”不知什么工夫主人回来了,坐在迷亭身旁。 “‘还没走’?话说得多么刻薄!你不是说‘马上回来’,叫我等候吗?” “他凡事都是这一套!”女主人回头瞧瞧迷亭说。 “你不在家这工夫,关于你的奇闻轶事,我可点滴不漏,都听说了。” “反正女人多嘴是要不得的!假如人也像这只猫那样保持沉默,该有多好啊!”主人摩挲着咱家的头说。 “听说你给孩子们吃萝卜泥?” “嗯。”主人笑着说,“别看是孩子,如今的孩子们可真乖。自从给她们吃了萝卜泥,如果问她:‘好宝宝,哪儿辣?’她准把舌头伸出来。多新鲜!” “简直像教小狗练功,大残酷。可,寒月兄总该到了呀!” 主人吃惊地问道:“寒月也来吗?” “来呀。我寄给他一张明信片,邀他下午一点钟到你家。” “你这个人,也不问一声人家是否方便就自作主张,叫寒月来干什么?” “唉,今日之约,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寒月本人的要求。这位先生据说将在物理学会发表演说,需要练一练,叫我听一遍。我说正好,叫苦沙弥兄也听一听吧。因此,才邀他到你家来的。怎么?你是个闲人,这样不是正合适吗?他这个人没说的,听听也好嘛!”迷亭是在自拉自唱。 主人似乎有点恼恨迷亭独断独行,便说: “物理学的讲演,我不懂!” “不过,这可不像镀镁玻璃管之类那么枯燥乏味哟!是个超凡脱俗的题目——《关于吊颈的力学》,因此,值得一听啊!” “你是上过吊的人,听听也好。可我……” “总不至于作出这样的结论吧——‘连看戏都打冷颤的人不许听!’”迷亭照例说着俏皮话。 女主人边咯咯地笑,边回头瞧瞧丈夫,到隔壁去了。 主人一言不发,抚摸咱家的头。只有这时的抚摸,才无限温存。 后来,大约不出七分钟,寒月先生果然如约出席。因为晚上要去讲演,他破例穿起漂亮的服装,刚刚浆洗过的雪白衬领峭然耸立,为他的男子气概平添两成风采,他从容致意说: “来迟了……” “我俩已经等候多时。请您快开始,嗯?老兄!” 迷亭说罢,看了看主人。主人无奈,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而寒月却慢条斯理地说: “给我斟一杯茶吧!” “啊,动真格的啦?接下来该要求我们鼓掌的吧?”迷亭在独自起哄。 寒月先生从内衣袋里掏出草稿,缓缓说开了头: “这是演习,希望毫不客气地多多批评!” 接着,一场雄辩的预演开始了。 “对罪犯处以绞刑,这主要是在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中施行的一种刑罚。远溯上古,吊颈,主要用以自杀。据说犹太人的习惯是投石击毙罪犯。查《旧约全书》,所谓‘吊颈’的准确原意是:将人的尸体吊起来,喂野兽或食肉的飞禽。按希罗多德①的学说,犹太人在离开埃及之前,最忌讳夜里曝尸。而埃及人,据说罪犯被斩首之后,只将其躯体钉在十字架上,夜里则曝尸于野。至于波斯人……” ①希罗多得:公元五世纪古希腊历史学家。所著有关波斯历史的一书《右罗》,名气很大,被称为“历史之父”。 “寒月兄,这与‘吊颈’似乎越来越离题太远。无妨吗?”迷亭插了一句。 “立刻转入正题,请再耐心些……且说,若问波斯人如何?大约他们也是动用碟刑的。然而,是活活地钉在十字架上,还是死后再钉,这一点,不得而知了……” “那些事,不知就不知!”主人闷倦地打起呵欠。 “还有许多事想讲,不过,各位要厌烦的,所以……” “要厌烦的,不如‘会厌烦的’听起来顺耳。是吧?苦沙弥兄!”迷亭又在吹毛求疵。苦沙弥带搭不理地说: “随他由着性说去吧!” “那么,马上书归正传,听我道来。” “听我‘道来’?这是说书先生的行话呀!但愿演说家还是用文雅些的语言。”迷亭又在插科打诨。 “如果‘听我道来’这话太俗,那可怎么说才好呢?”寒月先生问道,语声中夹杂着怒气。 “迷亭君,不知你是在听呢,还是打哈哈凑趣?寒月,随便他起哄,快些讲下去才是。” 主人是想尽快地跨过这一难关。 “惆怅久,恰似慢慢道来庭中柳。”①迷亭依然说些俏皮话,寒月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①江户中期俳人大岛的俳句:“惆怅久,恰似归来时刻庭中柳。”此处系依此仿制。 “据我调查结果,真正处刑时动用绞刑,见于《奥德赛》①第二十二卷,就是忒勒马科斯②绞死珀涅罗珀③的十二名宫女那一段。我本想用希腊语朗诵原文,但是难免有卖弄学识之嫌,因此作罢。请读四百六十五行至四百七十三行,自有分晓。” ①奥德赛:与《伊丽亚特》并称希腊二大史诗,传说为荷马所作。 ②忒勒马科斯:奥德修斯的儿子。 ③珀涅罗珀: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赛》的主人公奥德修斯的儿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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