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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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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中时期。先生!我曾经向您介绍过我学小提琴的始末吧?” “哪里,未曾听说。” “高中时期是经老师教,才拉起小提琴的吗?” “哪里,没有老师,也没人指点,是自学。” “简直是天才!” “自学的人不一定都是天才!”寒月先生板着面孔说。被誉为天才还板着面孔,大概惟有寒月了。 “这倒无所谓。你就说说怎样自学的,以便引以为戒。” “说说可以,先生!我就说说吧?” “啊,说吧!” “如今,一些年轻人拎着个提琴盒,不时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可是那时候,高中学生几乎没有人搞西洋音乐。尤其我们那个学校,简直是乡下的乡下,简朴得连穿麻里草鞋的人都没有,至于学校,当然没有一个人拉小提琴……” “那边大概讲起趣闻了。独仙君!咱们这盘棋就适可而止吧!” “还有两三处没有摆好哩!” “没摆就没摆吧!无关紧要的地方都送给你好了。”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白拣呀!” “看你丁是丁、卯是卯的,简直不像个禅学家。那就一气呵成,下完这盘棋……寒月讲得太有趣儿了……就是那所高等中学吧?学生都光着脚上学……” “没有的事!” “可是,传说学生都光着脚做军操,向右转,因此把脚皮都磨得很厚很厚。” “新鲜!这是谁说的?” “管它是谁说的!你没听说吗?饭盒里装一个好大的饭团,像个袖子似的别在腰上,到时候就吃它。与其说是吃,莫如说是啃,啃到当央,就露出一个咸梅干。据说就是为了露出那个咸梅干,才聚精会神地将四周没有咸味的饭啃光。真是些生龙活虎的小家伙!独仙君,这故事好像中你的意吧?” “质朴刚健,实堪嘉奖的好风尚啊!” “还有比这更值得嘉奖的故事哩!听说那里的烟盘上没有烟灰盘。我的一位朋友在那里任职期间,出门想买一个带有“吐月峰”商标的烟盘,结果,不要说‘吐月峰’,根本就没有烟盘这种玩艺儿。他很奇怪,一打听,人家心平气和地说:烟盘啊,只要到后边的竹林里去砍竹子一节,谁都能够做。因此,没有必要买它。那么这也够得上质朴刚健风尚佳话之一了吧?嗯?独仙君。” “嗯。管它够不够的。这儿要补上个子儿才行。” “好吧!补,补,补。这回补齐了吧……我听了那番话,实在吃惊。在那种环境里自学小提琴,太令人景仰了。《楚辞》里说:‘既茕独①而不群兮。’寒月君简直就是日本明治时期的屈原!” ①茕独:茕音穷。无兄弟为茕,无子嗣为独。 “我不想当屈原。” “那么,是二十世纪的维特①吧!什么?拿出棋子儿来数一数?你也太一本正经了,何须数,我输了,没错!” ①维特:德国作家歌德名著《少年维特的烦恼》中的主人公。 “不过,难说呀……” “那,你就数吧!,我可不去数它。如果不听一代才子维特先生自学小提琴的轶事,那就对不起列祖列宗!失陪了。”说罢离席,蹭到寒月身边。 独仙聚精会神地拿起白子儿,填满了白空,再拿起黑子儿,填满了黑空,口里不住地数着。而寒月却继续说: “地方风俗本就如此,故乡的人们又非常顽固。只要有一个人软弱一点儿,他们就说:这在其他县份的学生面前名声不好,便胡乱地从严惩处,可麻烦啦。” “提起你们故乡的学生来,真是没法说。不知为什么要穿那种青一色的和服裤裙。首先,正因为这身打扮,倒很俏皮呢。其次,也许由于海风扑面的缘故,脸色总是那么黝黝的,若是男子倒也无所谓,可是女人弄成那副样子,可够一瞧的吧?” 只要迷亭一参言,中心话题就不知扯到哪儿去了。 “女人也是那么黑啊!” “那,也有人要吗?” “可,家乡人全都那么黑,有什么办法!” “多么不幸!嗯?苦沙弥兄。” 主人喟然叹曰:“还是黑脸好吧!若是脸白,一照镜子就孤芳自赏起来,那才糟糕。女人是很难缠的呀!” 东风却问得有理。他说:“假如全乡下的人脸都是黑的,难道他们不会以黑为荣吗?” 主人说:“总而言之,女人全是些要不得的东西!” 迷亭边笑边警告主人说:“口出此言,回头嫂夫人会不高兴的呀!” “哪里,没事。” “她不在家吗?” “刚才带孩子出去了。” “怪不得觉得这么肃静。去哪儿啦?” “不知去哪儿,是一时高兴出去遛遛。” “然后再一时高兴随便地回来?” “是啊。你还是单身汉,多好啊!” 这一说,东风有点不高兴,寒月却笑嘻嘻的。迷亭说: “一娶上老婆,都爱说这种话。是吧?独仙兄!你大概也属于‘娶上老婆愁事多’之流吧?” “咦?慢着!四六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以为不大个地方,可是有四十六个眼呢。本想再多赢你一些,可是排起来一看,才差十八个子儿。这是怎么搞的?” “我在说,你也是‘娶上老婆愁事多哪。’” “哈哈哈,倒也没什么愁的。因为我老婆从来都爱我。” “那么,恕我莽撞,独仙嘛,就是与众不同。”这时,寒月先生为天下妻子略尽辩护之劳,说: “岂止寒月一人,这样的例子多得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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