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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你胡说八道,"施里夫说。"你根本没有——"

  "安静,安静,"安斯提高了嗓子嚷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法官说。"安斯,要是他们再吵吵,就把他们轰出去。"大家都不吱声了。法官先看看施里夫,又看看斯波特,再看看吉拉德。"你认识这个年轻人吗?"他问斯波特。

  "是的,法官先生,'斯波特说。"他不过是个到哈佛来念书的乡下小伙子。他可是个守本分的人。我想警长会发现这里面有误会。他父亲是公理会的一个牧师呢。"

  "唔,"法官说。"你方才到底在干什么?我告诉了他,他呢,用那双冷冷的灰色眼睛打量着我,"怎么样,安斯?"

  "兴许就是这么回事,"安斯说。"那些外国人说话没准数。"

  "我是美国人,"朱里奥说,"我有护照。"

  "小姑娘在哪儿?"

  "他打发她回家去了,"安斯说。

  "她当时有没有惊慌失措什么的?"

  "朱里奥向犯人身上扑过去之后她才惊慌失措的。当时他们正沿着河边小路往镇上走。有几个在河里游泳的男孩告诉我们他们走的是哪条路。"

  "这里边有误会,法官,"斯波特说。"孩子们和狗都是这样,一见他就喜欢。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呀,"法官哼了一声。他朝窗外望了一会儿。我们大家都注视着他。我还能听见朱里奥挠痒痒的声音。法官把眼光收了回来。

  "小姑娘没受到什么损害,这一点你是满意的吧?喂,问你呢!"

  "总算还没受到损害,"朱里奥闷闷不乐地说。

  "你是撂下手里的活儿去找她的,是不是?"

  "当然啦。我是跑来的。我拼命地跑。这儿找啊,那儿找啊,后来总算有人告诉我看见这人给我妹妹东西吃。她就跟他走了。"

  "嗯,"法官说。"好吧,小伙子,我看你得给朱里奥赔偿一些损失,你耽误了他的工作。"

  "好的,先生,"我说。"赔多少钱?"

  "一块钱就行了,我看。"

  我给了朱里奥一块钱。

  "嗯,"斯波特说,"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我想可以释放他了吧,法官先生?"

  法官根本不朝他看。"你跑了多远才找到他的,安斯?"

  "至少有两英里。我们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了他。"

  "呀,"法官说。他沉吟了片刻。我们注视着他,看着他满头直直的头发,看着低低地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从窗框里投下的那摊黄色影子一点点在地板上移过去,抵达墙跟,往上爬去。细细的尘埃在打旋,形成了一道道斜斜的光柱。"六块钱。"

  "六块钱?"施里夫说。"干什么?"

  "六块钱,"法官说。他盯住施里夫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眼光停在我身上。

  "等一等,"施里夫说。

  "别罗嗦了,"斯波特说。"把钱给他,老弟,给完就走。女士们还在等着我们呢。你身上有六块钱吗?"

  "有,"我说。我给了他六块钱。

  "审判结束了,"他说。

  "向他要一张收据,"施里夫说。"你交了钱就应该拿到收据。"

  法官不动声色地看着施里夫。"审判结束了,"他说,声调丝毫没有提高。

  "简直不象话——"施里夫说。

  "走吧走吧,"斯波特说,拉着他的胳膊。"再见了,法官。谢谢你了。"我们刚走出门,就听见朱里奥又嚷了起来,恶狠狠的。过了一会又止住了。斯波特打量着我,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带着嘲弄的意味,有点儿冷淡。"哦,老弟,我看自此以后你只好到波士顿去追姑娘了。"

  "你这个大笨蛋,"施里夫说,"你在这里兜圈子,跟意大利人厮混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吧,"斯波特说,"她们一定越来越不耐烦了。"

  布兰特太太在跟那两位小姐讲话,她们一个是霍尔姆斯小姐,一个是丹吉菲尔小姐,一见我来,便不再听她讲话,又用那种娇气的惊恐而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她们的面纱翻起在她们的小白鼻子上,神秘的眼光在面纱下面流星般闪来闪去。

  "昆丁·康普生,"布兰特太太说,"你母亲会怎么说呢?年轻人遇上扎手的事,这倒不足为奇,可是走走路让一个乡下巡警抓去,这可太难以为情了。他们说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吉拉德?"

  "没什么,"吉拉德说。

  "胡扯。到底是什么,你说,斯波特。"

  "他想拐走那个肮里肮脏的小丫头,可是他们及时赶到逮住了他,"斯波特说。

  "真是胡扯,"布兰特太太说,可是她的口气不知怎的软了下来。她打量了我一会儿,两个姑娘步调一致地轻声往里吸了一口气。"真不象话,"布兰特太太急急他说,"这些没有知识的下等北方人哪会干出什么好事来。上车吧,昆丁。"

  施里夫和我坐在两张可折迭的小加座上。吉拉德用曲柄发动了引擎,爬进车子,我们便开车了。

  "好,昆丁,你把这档子蠢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布兰特太太说。我告诉了他们。施里夫缩起脖子,在他那个小座位上生气,斯波特又往座背上一靠,挤在丹吉菲尔小姐身边。

  "有意思,昆丁长期以来一直把我们骗了,"斯波特说。"长期以来我们全都以为他是个模范青年,是个可以托妻寄女的人,直到今天干出了这伤天害理的事被警察逮住,我们才恍然大悟。"

  "住嘴,斯波特,"布兰特太太说。我们沿街开去,越过了桥,经过窗上挂着件红外衣的那幢房子。"这就是你不看我的字条的结果。你干吗不去拿呢?麦肯齐先生①说他告诉过你条子在房间里。"

  ①即施里夫,麦肯齐是他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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