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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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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的衬衫与裤子沾满了红葡萄酒汁与汗水,而此际钟声响起表示这天的工作结束了。桂黛匆匆忙忙把他赶进屋子,替他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她对他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从她丈夫的衣柜中找出一件褪色的棉质格子衬衫与一条穿破的裤子。然后她将保罗推进浴室,递给他一条毛巾,并且告诉他把旧衣物放到地板上的篮子里。自有人会清洗。 等到他走回到外面时,他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压榨桶四周的地区熙熙攘攘。他希望在那里找到维多利亚,于是漫步朝葡萄园走去,佩卓大爷在路上叫住了他。佩卓大爷看见他穿的是自己的旧衣服,便对他微笑。 “你穿起来觉得如何?” 保罗大笑,卷起了衣袖。“稍微大了一点。” 佩卓大爷后退打量他,然后摸摸他的吊裤带,调整一下衣领,扣上一个扣子。“衣服就像家庭一样,”他说。“你必须在它们里面住上一阵子,才会完全合身。你做得不错。” 保罗朝亚伯多望了一眼,他站在当天早上佩卓大爷主持大会的地方,监督着将葡萄卸入大桶。“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与你的看法相同。”他悲哀地说。 “要管事可并不容易,”佩卓大爷说。他看着他的儿子在催促工人快点做。“对我而言并不容易。对他而言也不容易。但是每个人都会找到他自己的路。我对我的儿子有信心。” 他叹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保罗,并且瞪着保罗,好像他正在研究保罗的心灵。“我对你有信心。”他说。他咧嘴一笑指着保罗的胯部。“你裤子的钮口盖。” 保罗低头拉紧拉链。等他再抬起头来,佩卓大爷已经漫步回到大桶那里重新接掌他的职责。保罗看到他与亚伯多商量。亚伯多摇摇头,随即走开去同他的一位工头谈话。 “你感觉如何?”年轻的佩卓问道,并且走过来与他在一起。他拿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给保罗。 “我喜欢它……每个人都一起工作。他让我想到军队。” “嗯。我但愿我能够把将军请到那边去聆听,而不是一直在发号施令。”佩卓向着他的父亲点头,亚伯多仍在忙着下令。 “这个行业会发生革命,没有我们参加它也还是会发生。我们应当站在最前线。如果他能退让及从事现代化……我是说,瞧瞧这个。”他指向压榨桶,用马拖的运货车、工人及他们草编的篮子。“我们停留在中世纪。” 保罗啜饮着酒。他舌头感到它不很甜,但是却有香料的味道。“你设法同他谈过吗?” “你谈过吗?”佩卓眉毛一扬,喝完酒,就走开了。 保罗留下来喝完酒,并且观看仍旧聚集在葡萄园边缘与花园四周许多的人。在黄昏淡紫色的光线中,葡萄的水果香气仍悬在空气中,一切都显得平静、完美。他昨天认为,他首次由山丘顶上俯瞰山谷,山谷像个乐园。然而每一代都会恼怒前一代所定下的限制。他不必将佩卓的话当真。他自己上过战场,对这一点很清楚。 一阵大声的喧嚣,以及手里拿着海螺贝壳,飞过人群头顶的桂黛,将他由对于未来的玄想中拉了回来。工人拍手对她大叫,一面蜂拥到大桶那边去。他匆匆跟着他们,一路上手肘与人碰来碰去。走近了,他才看到桂黛实际上是由四个男人扛在肩上走过田野,他们现在正帮忙她爬下来,到最大的桶子中心去。 即使是在她将海螺贝壳举到嘴边,朝它弯弯的开口吹气之前,葡萄园就已经寂静无声。她吹出来的声音有种空洞的、萦绕心头的特质,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维多利亚;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桂黛已经转身面对南方,重新吹海螺贝壳。 “我老婆的一族人,阿兹特克族。”佩卓大爷说,走过来与他站在一起。“那是他们的信仰……” 桂黛转身向着东方又吹螺贝,响声在保罗心中回荡。 “……我们必须得到四种风的允许去收割大地给我们的东西,”佩卓大爷喃喃地说。他凝望着他的老婆,她重复着这个仪式,下一步朝北,最后朝西,注视着日落。 “她还是那样的美丽。”他说,他的眼中闪耀着爱情的光辉。 海螺贝壳的最后一个音符停滞在空气中,然后被风带走了。接下来是很长的一阵沉寂,然后佩卓大爷隆隆的声音粉碎了寂静。“Lasmujeres(女人们)!”他大声宣布。 妇女都对他的召唤欢呼回应。她们一个又一个,找到了老公,抓着他们的手,冲到桂黛所站的大桶跟前,她双臂大伸像是一位女神在欢迎她的子民。玛丽在第一批人当中,找到了她占的位置,亚伯多紧紧站在她身后。 “维多利亚!”她喊她的女儿。维多利亚落在后面,其他妇女都匆匆在她面前经过。“来吧!你现在也身为人妻了。” 整个下午维多利亚都一直在想此一时刻。它应当是她年轻生命中的一桩大事——她首次以结婚妇人身份加入的收割,参加像她的祖母曾经庆祝过的古老仪礼。只除了……她尚未结婚。她没有与其他妇女跳舞的权利。但是她找不到借口不跳舞。而且就这一次,她希望可以加入其中。她愿她能做保罗的老婆。就算是为这一个神奇的夜晚也行。 她心中的愿望把她带到保罗面前。她的勇气使她牵着他的手,引他到大桶去。 “佩卓?”他说,心中依然不解。 “他还没有结婚,”她喃喃地说。 “我们也没有。”他低声说。 微笑掩藏住他的话在她心中引起的痛苦。她在大桶旁边找好位置与其他妇女站在一起,并且指示保罗站在她的身后几寸远的地方,与其他男人聚在一起。 桂黛一点头,妇女全都踢掉她们的鞋子,将裙子提到大腿顶端。维多利亚抓保罗的手,把它放在她腰的两边,其他一对对男女也都如此。她将对错的顾虑抛在一边,肆无忌惮地迎着他的目光,并且一语不发地向他挑战,看他敢不敢好好的看她一下,欣赏她的光光的小腿大腿。 他们的目光锁在一起。突然,在他们的宇宙中其他东西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两个,别无他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分开他们。没有人能破坏他们的快乐。没有人能够阻挠他们的圆满的爱情。 “Uno(一)!Dos(二)!Tres(三)!”佩卓大爷大喊大叫。 魔咒打破了。 世界又拥上来与他们在一起。保罗落后其他人一拍,他抓住维多利亚的腰把她举起来,将她抛过大桶边缘,落在软软的、熟透的桂黛的身边。她的光脚踩在葡萄,她尖叫起来并且与其他妇女一齐哈哈大笑,他们正拚命保持平衡。 桂黛开始唱一首像时间一样古老的歌,带着一种向最原始的精力呼唤的旋律。它是古代一首有关收割的歌,是对生殖、激情与生命本身的一种祈求。妇女们结成个圈把她围起来。绕着大桶移动,应和着她唱的歌,并且随着她的歌声节拍,用她们的脚踩葡萄。 佩卓大爷开始拍手,与她们的歌声完美地互相配合。男人们随着他的引导,催他们的女人努力,一面也拍手打着拍子。然后他们也唱起歌来,他们低沉的声音为他们老婆轻快的声音添增了回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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