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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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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着保罗移动着不稳的脚步,保罗围着他绕圈子,与他保持距离,一面为这件事恳求他。“我的婚姻从来就毫无意义,都是因为战争,因为错误,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婚约取消了。瞧!”他将一些文件伸给亚伯多。 亚伯多把文件挡开。“你在我自己的屋子里,在我自己的床上,欺骗我!你让我在世人面前做傻瓜!” “我十分抱歉。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羞愧,我想要对你、对你的家人作点弥补。” 弥补?他已经把亚伯多·艾拉冈变成了山谷中的笑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弥补他做过的事。“弥补我的面子!你们这两个人!骗子!”他大吼大叫,气得可以赤手空拳将保罗撕成两半。 “我爱她。我想在我有生之年都要同她在一起,我要照顾她!” “贺西!把枪拿来!”亚伯多吼叫着。 “维多利亚!”保罗对着黑夜叫喊。 她听到他的声音呼喊着她的名字,人醒了过来,她心想她是在做梦,直到她又听到他叫。“维多利亚!” 保罗在此地,努贝斯。他已经回来找她。她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忙忙下楼,急急忙忙跑出屋子去找他。 “维多利亚!”他大喊着,向前移动,离开亚伯多。亚伯多正握着拳头朝他潜行过来。 “闭嘴!”亚伯多吼叫着。他冲向保罗,朝着空中挥拳。 “闭嘴!” 保罗占了清醒之利。他很快地向左走一步,亚伯多便跌倒在地。他狠狠地碰到泥土,面朝下趴在地上,嘴里咒骂着那个毁了他生活的外乡人。 “她怀的甚至于不是你的孩子!”他尖叫着,一面由地上爬起来。 “如果她有我在,那就是我的孩子!”保罗喊叫着。 “我要先看到你翘辫子!”亚伯多抬起身子,盲目地向保罗扑过去。保罗闪开了攻击,而亚伯多又跌倒地上。 “维多利亚!”保罗大声地喊。 “保罗!”她把门唰一下打开。“保罗!” 他朝着她的声音方向转过身去,一时之间他失去了保护。亚伯多从木桶上抓起煤油灯,狠狠地对着保罗的头舞动着。 “保罗!”维多利亚尖叫着提出警告。 保罗转了一个身,看到煤油灯飞过来。他头一低,煤油灯正以弧形由他头顶上飞过去。燃着的煤油在干燥的地上留下一丝丝痕迹。 亚伯多无法停下来,他扑向保罗,把煤油灯挥舞得像是套马索,像一个疯子在追踪他的猎物。 “爸,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维多利亚哭着。她在跑,上气不接下气。“我爱他!我爱他!” 一家子其他的人,被这场争斗弄醒了,都纷纷朝葡萄园跑来。 “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吗?”保罗大叫,一面躲避亚伯多。 “维多利亚!我爱你!” “不行!”亚伯多狂吼着。“不行!” 他仅可能地将煤油灯舞得老高,在保罗头顶上盘旋。这一次保罗对他已有了准备。他抓到了亚伯多的手臂,将他打了个转,亚伯多步子蹒跚,失去了平衡,向前面倒下。煤油灯脱手飞走,呈螺旋状飞越过葡萄园。一道道的煤油向每个方向喷射,像雨点一样洒在葡萄树上。 煤油灯掉到地上了,爆炸了,引起了一围火焰。它的火花四溅,像瀑布似的飞落到被煤油沾到的葡萄树上。突然有一道闪亮的光,接下来一片大火席卷过葡萄园,由这株葡萄树烧向另一株。 亚伯多与其他的人站着呆若木鸡,被突如其来的熊熊大火弄得愣住了;保罗首先回过神来。他脱下他的衬衫,在亚伯多一直畅饮的酒桶中把衣服浸湿,用它扑打着最接近他身边的火焰。其他的人立刻学他的榜样。他们脱下了他们的袍子与睡衣,用酒将它们弄湿,冲进去阻止火势蔓延。他们扑打着火焰。热气则烤着他们的脸。他们周围及脚下都火势熊熊。火种一般干的萄萄树成了火的最佳媒介物。火焰在整个葡萄园乱窜,热气太强,他们终于被赶着退后,并且被逼得放弃扑火。 他们的脸上都沾着烟灰,撤退到路上的安全地带,挤在一起,看着那灼热的火焰,将他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付之一炬,个个人都傻在当场。火苗由一列跳到另一列,呈扇形展开扩及到每一亩地,什么东西都没有逃掉一劫。佩卓大爷与桂黛吓呆了,牵着手不发一语,而玛丽则伏在佩卓肩头静静地哭泣。维多利亚将头埋在保罗的胸口,他心中感觉到她的悲痛。 由旧金山一路行来,他都在想像让维多利亚看宣告婚姻无效的文件,然后匍匐向她求婚的情景。他十分有把握,宣告婚姻无效可以把亚伯多摆平,他也会被视作半子欢迎加入这个家庭。他凝望着火焰。他明白这场火,它曾经在他的梦魔中常常出没。他就是穿着过大制服,摧毁至为重要的一切事物的那个小男孩。 大火要快天亮的时候才自行烧完。葡萄园中所有残留下来的是一堆堆还在焖烧的灰烬。由他们避难的阳台上,艾拉冈全家人都悲悼他们失去了生计,失去了希望与梦想。他们都无法讲话。任何人都无话可讲。他们除了彼此之外,已失去了一切的东西。 亚伯多的忧伤既深且黑,像是自火焰升起的一缕缕浓烟。他独自站着,不与家人在一起。他知道这场悲剧是他造成的,弄得大家都要悲悼,他因此内疚而痛苦不堪。一想到他们应该痛恨他——恨他的狂傲无知、他的愤怒、他的任性,他就无法忍受。他无法宽恕自己,那么他们又如何能够宽恕他呢?他已经失去了对他至为重要的每样东西。痛苦真是多得无法忍受。他为他已经失去的家庭,为他的父亲由墨西哥亲自带来的枝杆中长出来的葡萄树哭泣着。 “爸?”维多利亚由保罗双臂的荫护中脱身出来。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他还是她的父亲,而她依然爱他。她走过去摸摸他的肩膀。 “我害怕失去你,”他说,眼睛望着烧黑了的葡萄树。“我十分害怕失去你。你们全体。我不知道有任何其他去爱人的法子。” 泪水由他沾满煤烟的脸上流下来,他转过身来向着她。 “你可以教我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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