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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我们什么人也没有跟,也没想要任何东西,”科拉答道,“我们是被强迫当做俘虏带到你们这儿来的,我们现在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我们自己的地方去。您不是这个民族的塔曼侬吗?不是这个民族的父亲、法官,我甚至要说是先知吗?”

  “我是多年的塔曼侬啦。”

  “大约在七年前,在这片殖民地的边境地带,曾经有一个您的族人落到了一个白人首领的手中。他自称是善良、正直的塔曼侬的后人。‘走吧,’那白人听了之后对他说,‘看在你先辈的份上,我放了你。’您还记得那个英国首领的名字吗?”

  “我记得,在我还是一个贪玩的孩子的时候,”旅长带着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回忆答道,“我站在海滨的沙滩上,看到一只大船,从太阳升起的地方驶过来,它的翅膀比天鹅还白,比飞鹰的翅膀更宽。”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么久远的时候,而是不久前,我的一个亲人对您的后代给的恩惠。您的那个年轻战士记得这件事的。”

  “是不是英国佬和荷兰人为争特拉华人的猎场开仗的那阵子?那时候,塔曼侬还是个酋长,他第一次把弓箭搁到一旁,用上白脸孔闪光的火器……”

  “不,不是那时候的事,”科拉插嘴说,“比那近多哩;我说的是昨天的事。一定的,一定的,您一定不会把它给忘了的。”

  “就在昨天,”老人十分感慨地说,“莱那泼的子孙还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盐湖里的鱼虾,空中的飞乌,林中的走兽,全都把他们当成是大酋长哩。”

  科拉绝望地低下了头,心中懊丧万分,但她思想斗争了一会后,接着又抬起了漂亮的脸蛋,闪动着晶莹的眼睛,以几乎和族长那神秘的声音一样打动人心的声调,继续说:

  “告诉我,您也有孩子吗?”

  老人从自己坐的高台上朝台下的科拉望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然后慢慢地把视线转向全场的人,答道:

  “整个部落全是我的孩子。”

  “为我自己,我一无所求。”科拉把双手痉挛地按住胸口,低垂着头,那排红的双颊,几乎整个儿埋在散乱地披垂在肩上的乌黑鬈发里,她接着说,“正像您和您的人民一样,尊敬的酋长,我的先辈们造的孽,现在惩罚沉重地落在了他们的子孙身上。可是,那边那孩子,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懂得上天发怒的分量有多重。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女儿。有许多人,非常多的人钟爱她,喜欢她;她是这样善良,这样可爱,决不应该受到这个坏蛋的伤害。”

  “我知道,白人是个骄傲、贪心的民族。我知道,他们不仅要占有这个世界,还把他们自己人里面最低下的人也看成比红人的大酋长好。”真挚的老人没有注意到对方感情上的创伤,以及她羞愧得低头快要着地的样子,继续顾自说着,“要是他们带了个皮肤不是雪白的女人回家的话,就连他们旅里的狗和乌鸦也会大吠大叫的。可是,让他们还是别在曼尼托面前大声夸口吧!他们在太阳升起时进入这块土地,而在太阳落下时还是得离去的。我曾多次见过蝗虫吃光树上的叶子,可开花的季节总是又来的。”

  “是这样,”科拉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从迷离恍惚中醒过来似的;她抬头甩开了闪光的面纱,露出了死一般苍白的面容,和一对与它不相协调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问一声呢?还有一个您的同族人没带到您的面前来哩。求您在让这个休伦人耀武扬威地离开之前,先听一听那个人说的吧。”

  一个随从看到塔曼侬疑惑地朝四周打量着,便对他说:

  “那是条蛇——一个受英国佬雇用的红人。我们把他留下了,准备拷问他。”

  “把他带来。”旅长吩咐说。

  接着,塔曼侬重又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当那几个年轻人准备去执行他这个简单明了的命令时,会场上又笼罩着一片深深的寂静,可以清楚地听见,周围林子里的树叶,在晨风的轻拂中,发出瑟瑟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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