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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她也已经到了年龄,想到了一些事情,感到很苦恼,有时在暗自流泪呢。”

  “什么事值得她哭呢?这孩子。”

  妹妹拿着宽裕的零用钱。快乐地渡过了学生时代,毕业后在一家日本小商行的总务科工作。她从没来过高圆寺公寓。看来这和我的结婚有关系。我和汤姆结婚以来,她一直没来看过我们,几乎没了姐妹的情伤。也正如母亲所说,我简直把妹妹结忘了。

  妹妹恨我,她叹息悲伤。当我听到这些时真出乎意外,甚至不敢相信。我长时间地凝视着正在说话的母亲。

  “在公司和男人交往当中,每逢对方问到家庭情况,她就难以开口。节子和你不同,人长得漂亮。放在男人群中,追求的人有的是。可每次节子都害怕得要命,说不定她会和谁接近要好起来的。但一旦被人家知道了底细,岂不一切全完了。”

  “底细?什么底细?”

  “关于美亚丽的事嘛,虽说是正式结的婚,可如今离了婚。人们会认为你是做过伴舞女郎的。”

  “你净说些什么呀?妈妈!”

  “笑子,你太任性了。由于你和汤姆结婚,我和节子是怎样感到脸上不光彩的呢?你想过这些没有?你也为美亚丽的前途想一想!与其在日本抚养,到处受排挤,哪如去美国,那里像她这样的孩子多得很,对孩子也许会好些的。”

  “……节子说过,她恨我吗?”

  “我下反对你和汤姆离婚。如果分手,一是把孩子交给男方,一是有专门抚养黑种孩子的地方,象横滨和品川,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二者任你选择,笑子,这样你才能一身轻呢。怎么样?我是这样考虑的。这样节子也可以安心,你也许还能再和日本人结婚。”

  “为了使节子幸福,把美亚丽扔掉!您的意思是这样的?妈妈?”

  “这么做,不是大家全部好了吗?”

  “美亚丽是我的孩子。请您去和节子说:我们姐妹的关系切断是可以的,不过,还有,像她说的这种对家庭亲属如此苛求无端指责的男人,即使结了婚也下会得到幸福的。”

  “说什么断绝关系,只要你在这儿一天,是断不了的。”

  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我跳起大声喊叫道:

  “妈妈!妈妈的意思是叫我离开日本?是不是?我是日本人,谁也没有权利向我说:从这个国家出去!可是,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母亲也好,妹妹也好,为了自己摆脱麻烦。就可以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节子她又是靠了谁上的女子中学的呢?靠了谁免于饥饿活下来的呢?”

  美亚丽睁开眼,哇地声哭了起来。母亲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便回家去了,我没去抱美亚丽,也没去哄她。相反,我倒盼哭的声音更大些,谁会哭,谁最幸福。我欲哭无泪,只是全身软得像棉花似的,我感到太疲倦了。

  第二天,怎么等也不见母亲来。我没办法只得抱着美亚丽到‘华盛顿高台”美军住宅区去上班。查理夫人一见瞪大了眼睛。我连忙解释说因为看孩子的人临时有事。夫人脸色虽现出不悦,但还是答应了,她说了句,注意别磕碰着孩子。看来她像是受到刺激一样。我来这里时,只向她说和美国兵结了婚,但丈夫是黑人又生下孩子,这些话都没有提。

  这一天正是给地板打蜡的日子,手脚趴在地上干了一整天。夫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上边和我聊天儿。当谈到我的情况时,我就把昨夜母女的争执和今天正发愁的事都说了一遍。还把汤姆来信想叫我和孩子去纽约,但我失去了主张等等情况都说了。我早有离婚的想法,但如今又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他在做什么呢?”

  “在当护士上夜班。在美国,男人也可以当护士吗?”

  “不过像打杂工一样的吧?有色人种在那里是找不到像样的工作的。”

  有色这个名词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知道那虽然是指的黑人,但对于黄色人种的我,也是不能忍受的。

  “大讲民主主义的美国,怎么会有这般的差异呢?”

  “那没办法,有色人种缺乏教养,凶暴,不诚实,不清洁,是不能接近和交往的人。你打算和他离婚,这确实是明智的。我同意这种做法,日本人还是嫁日本人最好。”

  跪伏在地板上的我,感到夫人对我的立场和对在本国的黑人看法是相同的,心里有些憋气。但她的本性是善良的,我也就下加以计较。愿意和她谈下去了。

  “我虽然是南部人,可近来有色人越来越坏,所以认为纽约也是这样的呢。有色人终究是有色人,纽约大概有上百万人之多呢。不过,我可以断言,他们一个人也下会得到幸福的。你是从日本去的。当然不包括在这些人里面,美国的民主主义,只限于把黑人解放了出来而已。但其结果究属好坏?谁也说不清楚。”

  查理夫人对我讲的全是她的心底话。但在我看来,却认为她是竖起红毛在威吓着我呢。

  美亚丽在厨房里大声地哭着。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小少爷从学校回来看见了美亚丽。初则做出各种恶作剧。继则抓住她那黑色卷曲的头发,拉着到处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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