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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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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屁股撅得老高睡着的时候,娜塔丽陪安娜·卡斯泰尔诺沃和她的女儿一起踱到公共汽车站去。她们坐在歪歪斜斜的候车木棚里谈了又谈,谈个不停,直到看见那辆古老的公共汽车沿着山脊在一个个绿色的葡萄园中间弯弯曲曲地冒着烟远远开来。安娜说:“唔,我希望你们的消息真的是好消息。真古怪,你们的恩人竟是一个德国官员。” “是啊,这明摆着古怪。”她们苦着脸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色。 公共汽车开走了;她走回别墅去,感到非常孤独。 第二天,贝克博士一来到,就马上把两封信交给娜塔丽,一封信交给杰斯特罗博士。他们早就在平台上等他。“请别客气。去看信吧。”他们拆开信封的时候,他坐在阳光下一张长凳上温和地微笑着。 “《君士坦丁拱门》!它安全地寄到啦!”杰斯特罗突然叫起来,“维尔纳,你一定要告诉斯潘涅利神父和蒂特曼大使。娜塔丽,听我念,这是内德·邓肯写来的。‘我们对梵蒂冈感激不尽。……《君士坦丁拱门》是你迄今为止的最佳作品……对公众深刻理解犹太教和基督教都作出了永久性的贡献……’我说,这措辞写得多么叫人满意啊!‘……可以同古典著作媲美……一定会受到读书俱乐部推荐……衰落的罗马的绚烂画卷……荣幸地出版这样一部见解新颖、有真知灼见的著作……’唔,唔,唔!这不是头等重要的消息吗,娜塔丽?” “这是好消息,”贝克博士说,“不过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 娜塔丽在看斯鲁特的叫人泄气的来信,警惕地抬起眼睛望望。德国和意大利关于巴西那件事情烦琐的公文来往好像没有个完似的,他在信上说;最后总会有个结局,但是他再也估计不出要多少时间。她把信递给贝克,他瞟了一眼,耸耸肩,微笑着还给她。他脸色很苍白,眼睛里尽是血丝,不过他的神态里还是显出幽默感。“是啊,是啊,可是这全是好久以前的事啦。咱们可以吃午饭了吗?要不,咱们有这么许多话要谈,可能把吃饭都给忘了。” 娜塔丽正在匆匆忙忙地看一张拜伦寄来的微缩胶卷拍的胜利邮件 相片,放大得很差,几乎没法看清,那是附在她母亲那封写了三页的字迹潦草的信里的。两封信里确实都没有新内容;拜伦的信是在澳大利亚写的,他感到寂寞,而她的母亲却在抱怨多少年来迈阿密海滩从未有过的最冷的春天,并且因为娜塔丽被扣留而发愁。她跳起身来。“午饭只有蛋奶酥 和色拉,贝克博士。” “啊,我可没指望再吃到你那呱呱叫的小牛肉。” “不过不管怎么样,”杰斯特罗说,“咱们一起来把剩下的那一点贝伦森的咖啡喝掉。” 吃罢午饭,贝克请求娜塔丽允许他点上一支粗黑的雪茄。他喷了第一口烟,就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朝开着的窗子做了一个手势。“唔,杰斯特罗博士,你撇下这一片景色会感到舍不得吗?” “我们快要离开了吗?”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谈了好一会儿。他说话的速度和声调是从容不迫的,还时常深深地吸一口雪茄,然而他开始把f和th发错了。意大利的官方电台,他吐露真情了,要杰斯特罗广播!短波部门在计划一套由交战国的著名人士讲话,向国外造成法西斯意大利对于知识分子宽宏大量的形象。讲话的人不受任何限制。这个计划需要借重大人物:伯纳德·贝伦森、乔治·桑塔雅纳,当然也有埃伦·杰斯特罗。意大利秘密警察刚把一份书面保证交给贝克,只要一广播,杰斯特鲁、他的侄女,还有那个娃娃就可以马上动身到瑞士去。所以事情这样发展,倒是一个迅速解决离境纠纷的办法。只要杰斯特罗愿意同亨利太太和她的娃娃一起到罗马去,接受一次两小时的从容不迫的录音采访——或是作四次半小时的广播,这由他选择——那个巴西问题就撇开不谈了。贝克会预先安排好三张出国签证和从罗马到苏黎世的飞机票。他们甚至用不着回锡耶纳!事情办得越早越好。罗马电台非常热衷于这个设想。 说罢了这些话,贝克向后一靠,神情轻松,微笑着。“唔,教授?你认为怎样?” “啊呀,老实说,我给搞胡涂了。他们要我谈一些有关我的专业的事,譬如说君士坦丁吗?” “啊,不,不。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需要从哲学观点来谈谈战争,只要说明正义并不全在一方就行了。还记得咱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吃那顿有名的小牛肉晚饭的时候,杰斯特罗博士,你说过的那些话吗?那正好符合需要。” “啊,可是维尔纳,那天晚上我酒喝得太多了。我不能在敌人的短波里这么谩骂我自己的国家啊。这你是能够明白的。” 贝克噘起了那叼着雪茄的嘴,脑袋一歪。“教授,你在制造困难,是不?你在运用语言和巧妙地阐述概念方面是个天才。你对这场世界性的灾难有一种伟大的、独特的远见,对整个悲惨的场面有一种卓越的、洞察一切的眼光。‘分享主权’这个主题是再好也没有了。你只要一心想着它,话就会顺利地讲出来。我拿得稳,你不但会使罗马电台感到满意,同时也会给你自己的同胞留下深刻的印象。把事情挑明了说,你马上就可以离开意大利。” 杰斯特罗转过脸去问他的侄女:“怎么样?” “嘿,你和埃兹拉·庞德一个样。”娜塔丽说。 贝克肥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愉快的表情。“拿人作比较是叫人讨厌的,亨利太太。” “贝伦森和桑塔雅纳怎么样?”杰斯特罗问,“他们都同意这么办吗?” 贝克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意大利电台的人员认为你是关键人物。桑塔雅纳很老了,你也知道,他好像生活在云端里,抱着他的本质论和那一大套晦涩的哲学。他会把老百姓闹得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个大人物嘛。贝伦森呢,唔,贝伦森是个异想天开、不受拘束的人。罗马电台认为,你一旦同意,他们就能说服贝伦森。他是非常钦佩你的。” “这么说,他们俩还一个也不知道这件事哩。”娜塔丽说。 贝克不乐意地摇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杰斯特罗突然嚷起来,“我再怎么也不能变得跟埃兹拉·庞德成为一路人。他的批评文章不可否认是有才气的。他有独特的见解,可是他的诗故意写得晦涩难懂。我们见过几次,我发现他是个邋里邋遢、自高自大、惟我独尊的人,不过这倒并不重要。问题是,我听过他的广播,维尔纳。他对犹太人的攻击甚至比你们柏林广播的哪一篇都更不像话,而他对罗斯福和金本位的疯狂谩骂简直是叛国行为。战争结束以后,他会被绞死,或是关进疯人院。我想象不出他中了什么邪,可是我情愿困死在这儿锡耶纳,也不情愿去做另一个埃兹拉·庞德。” 贝克嘴唇一噘,反驳起来,他把f和th这两个音完全发错了:“不过还有亨利太太和她娃娃‘困死在这儿’的问题呢。再说,更严重的问题是,你还能在锡耶纳呆多久。”他掏出一个金怀表。“我老远赶来告诉你这件事。没料到当场就被拒绝了。我原以为我是得到你信任的。” 娜塔丽插嘴说:“我们呆在锡耶纳有什么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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