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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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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想来就来。”帕格听到他老朋友叹了口气,“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一定很疲劳了。” “我就来,迪格。”帕格挂上电话,大步走到他妻子身边,吻了吻她的面颊。“我还是想弄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她两手捧着他的脸,久久地吻着他的嘴。“你就开那辆奥斯墨比尔去吧。” “它还能走吗?好极了。” “也许会要你去做总统的海军副官。露西这么猜想。这样我们至少可以有一段时间在一起了,帕格。” 她走向一张小巧的书桌,把汽车的钥匙拿了出来。罗达在这几句话里无意流露出来的闺怨,比她的所有调情更能拨动帕格的心弦。孤单单一个人住在这样一幢冷冷清清的房子里,又遭到失于之痛,失去的还是她的头胎儿子——他们始终没说起他,他的照片在钢琴架子上微笑着;丈夫离开一年多,刚回到家里便急匆匆出去忙自己的公事,对这一切,她表现得都很好。她的苗条的臀部扭动起来令人心醉。帕格很奇怪自己对她竟没有情欲。他恨不得马上扔下正在穿的海军大衣,把她抱在怀里。但是迪格·布朗正在等他,而且罗达正调皮地把钥匙轻轻地扔到他手上。“无论如何,我们得在家里吃饭,好吗?就我们两人?” “一定回家吃饭,就我们两人。我相信一定有酒,还有——”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扬起眉毛,硬装出一个色迷迷的表情,“特别是还有。” 她眼中的光芒顿时飞越了两人之间的鸿沟。“快上路去吧,水兵小伙子。” 从外表上看,陈旧的海军大楼还是那个老样子,这幢上次大战留下来的一长排阴森森的“临时”建筑,仍然使整个宪法路的景色受到破坏。但里面,却是另一种气氛:匆忙急促的走动,混在一起的嘈杂声,走廊上三五成群的在海军服役的妇女和满脸稚气的参谋人员。布满灰尘的墙壁四周,悬挂着一幅幅色彩鲜艳的油画,油彩好像还没干透。画面上都是些航空母舰上空激烈空战、夜间炮战、热带海岛的轰炸等等。帕格在海军服役的时间里,墙上的装饰一向是美西战争或者一九一八年大西洋战役的纪念作品。 迪格看上去浑身上下还是那么一副坐山为王的神气:高大、魁梧、健壮,满头灰白的头发,还有指挥战列舰一年的经历(在大西洋服役,也够好的了),如今在人事局身居最高职位。迪格的将军头衔已是十拿九稳,帕格拿不定主意他自己在布朗的眼里会是何等样人。但是他从来都不曾在这位飞黄腾达的老朋友面前觉得抬不起头,现在也是如此。他们在握手和相互打量对方的时候彼此领会了许多不待开口的话语。事实上,帕格使布朗上校想起了他家后院里的那棵橡树,虽然经受过雷电轰击,但仍生机勃勃,每年春天枯干上无不新绿满枝。 “华伦可真叫人心碎。”布朗说。 亨利强压下感情,费劲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布朗只好再往下说:“还有‘加利福尼亚号’,接着又是‘诺思安普敦号’,天啊!”他以无可奈何的同情在帕格的肩上捏了捏。“请坐吧。” 帕格说:“是啊,有时候我也对我自己说,我不是志愿报名投生人世的,迪格,我是应征入世的。不过,我还很好。” “罗达呢?你看她的心情怎样?” “非常好。” “拜伦呢?” “正从直布罗陀返回,派到新建的潜艇上去,我听说是这样。”帕格仰头来面对故友,在烟雾中乜斜着眼。“你真是青云得意啊。” “我还没听到过大炮怒吼哩。” “缺人打仗的地方还多着呢。” “帕格,你的情绪恐怕难免要受到苛责,但是我希望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布朗上校戴上角质框子的眼镜,开始翻阅扣在文件夹板上的电文,抽出一份来递给帕格。“我想你问起的是这个,对吗?” 发件人:太平洋舰队司令部 收件人:人事局 要求委派前诺思安普敦号舰长维克多亨利海军上校军号4329担任本司令部参谋职务尼米兹。 帕格点了一下头。 布朗剥开一片口香糖。“我得戒烟。血压高。简直要我的命。” “快说吧,迪格,派我去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命令通过了吗?” “帕格,这份电报是不是你回国的路上搞的花样?” “我可没搞花样。是斯普鲁恩斯突然向我提出的。我自己也大吃一惊。我原来以为丢掉了军舰,我可该倒楣了。” “为什么?你是在战斗中被击沉的嘛。”在帕格探询的目光下,布朗不停地嚼着口香糖,高大的身子跟着转椅移动。“帕格,据乔可·拉金说,你去年推辞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参谋职务。” “去年是去年的情况。” “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你最优先搭乘飞机回来?” “你说吧。” 布朗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气,慢吞吞地说:“那个……大人……白宫……老爹。”接着压低声音说:“好家伙!是大老板本人。你得马上就去向他报到,插上印第安人的羽毛,身上涂满出征的油彩。”布朗不禁为自己的幽默笑出了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该死,给我一支烟吧,谢谢。”布朗猛吸着烟,眼睛鼓了出来。“我想你是认识斯坦德莱将军。驻俄国大使。” “当然认识。去年我在哈里曼代表团里面跟他同去俄国。” “一点不错。他已回国同总统磋商。甚至在‘诺思安普敦号’沉没之前,卡顿少将就从白宫打电话给我们,焦急地询问你的情况。斯坦德莱也一直在打听你能否脱身出来。因此才给了你头等优先权。” 帕格竭力不使自己的声音流露出烦躁不安,“尼米兹在这里应该比斯坦德莱更有分量一些。” “帕格,我得按上面的指示办事。你应该去找拉斯·卡顿,约定了时间和总统会面。” “卡顿知道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来电吗?” “我没告诉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人要我告诉他。” “好吧,迪格。那就请你把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电报内容通知卡顿吧。今天就告诉他。” 两人冷眼相对较量了瞬间。迪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你这不是要我驶出列队。” “怎么?你不向白宫报告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要我,就是一条废舰了。” “荒唐,帕格,别跟我瞎扯了。宾夕法尼亚大街的那位大人物只要捻捻手指头,我们在这里就得团团转。别的事情都无所谓。” “可是这不过是比尔·斯坦德莱老头心血来潮,你说的。” “很难说。还是你见到拉斯·卡顿的时候,你自己向他说一下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事吧。” “不行。他必须接到人事局的通知才算数。” “谁说一定要通知他。”布朗上校面有愠色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维克多·亨利像进行语言练习那样一字一句地说:“我必须,你必须,他必须。 ” 布朗的嘴唇一撇,苦笑一下,照着这个腔调接下去:“我们必须,你们必须,他们必须。 ” “我们必须, 迪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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