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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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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酒吧,里面潮湿而烟雾缭绕,烟味、酒味,以及人们身体所散发的各种气味混作一团,压倒一切。音乐声很高,很高,使得对话几乎成为不可能。他扫视了一下屋子想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但没看见。他边往里走,边向酒吧老板点了点头。 一曲结束,另一曲尚未响起之际,他感到有人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麦克法兰德猛回头。见卡尔·库木拉,韦尔登的左右手,正站在身后冲他笑着,“嘿,”他问,“怎么样,好吗?” 麦克法兰德向送啤酒过来的酒吧老板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副警长说,“好。”卡尔·库木拉是对他反对最为激烈的人中的一个,并已明确表示不想也不愿接受州警察的帮助,尽管会原则上听从警长的一切命令。现在这个年轻的副警长在冲自己笑,显然是友好的,毫无敌意。看得出,他是那种能将工作和生活截然分开的人——而这一点麦克法兰德一直都做不好。 他尽力向副警长笑笑,但那笑容看上去一定很生硬、蹩脚。“那,”他问,“你在这儿干什么?”这个问题很愚蠢,他知道很愚蠢,但他又想不出别的可说的。 库木拉就手里拎着的瓶子喝了一口,说,“我请了一晚上假,我刚和我的女朋友吹了,我想着要庆贺一下。和我一起来好吗?”他环视了一下酒吧间,见一群牛仔正和他们的伴儿翩翩起舞,几个妖艳的女人还在舞池边找着搭档。“我猜我们能拉上她一个。” 麦克法兰德摇摇头,“不,今晚不想,真不想。” 库木拉抓住他的胳膊,“来吧!”麦克法兰德意识到副警长已经醉了。 他更坚定地摇了摇头,同进挣脱了库木拉的手臂,“我不能,我已经结婚了。” 库木拉笑起来。“那关屁事!我也结过婚,谁在乎?” 麦克法兰德瞅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结婚又离婚了?他最多也不过二十几岁。麦克法兰德一边摇头一边装着看表。“对不起,该给我妻子打电话了,我必须得走了。”他想回旅馆,看看电视,或许再给丹妮丝打个电话。谁说得准呢?也许自己能振作起来,至少不会比现在情形更糟。他拍拍库木拉的背,带着一种以前从未感到过的同志般的情谊说,“再见。” “等一等,”副警长说,目光中透出一抹绝望之色,“你真得不想坐下来谈谈话什么的吗?” 麦克法兰德摇摇头,“很抱歉,但我必须得走了,或许改天。” 酒吧后边,靠近自动电唱机的地方突然吵嚷声四起,他们二人忙扭头去看。什么东西重砸在电唱机上,指针在盘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库木拉放下瓶子,紧紧腰带,咧开嘴笑了,“像这种场合当个副警长还是挺有意思。”他开始往酒吧后边走,但突然发现原来聚在那儿的人群在向后退来。一位上了点岁数的妇人猛地转回身向前门奔去。电唱机又在播放一首新歌,但当电源插头被人拔掉后,原本低沉的歌曲就变得更加低沉直至哑然无声。 麦克法兰德见库木拉迟疑了一下,伸手向腰间摸去,但枪和枪套都不在,只好逆人流缓缓前行。他也暗骂自己该带上件武器。他伸手取过副警长的瓶子,就桌子上摔出锯齿状的边缘,赶上去助库木拉一臂之力。在这些乡巴佬们的酒吧里,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儿,怎么小心也不会为过。 酒吧现在静下来,所有的谈话都停止了,前厅跳舞喝酒的人们都好奇地瞅着后边,想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一些客人还在向后退着,还有一些没有动,只是盯着电唱机边的侧门,而绝大多数则朝前门蜂拥而去。 麦克法兰德跟在库木拉身后,向出事地点挤着。 他突然停下来。 只见一个没有腿,胳膊也残缺不全的小婴儿正越过电唱机边的侧门,在木制地板上蠕动着,一边动一边独自咯咯地笑着。那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但麦克法兰德听到了,一股凉气顺脊柱冒上来。他走近一步,盯视着婴儿。它很小,不足个儿,显然是新出生的,粉红的皮肤上还挂着血迹,它爬过的地板上则留下一道红线。它一边爬眼睛一边有节奏地开合,但却似乎什么也没瞅,嘴里不断发出令人生厌的咯咯声。 麦克法兰德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张张恐惧和厌恶的脸,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从人群中站出一位富于同情心,充满母爱的母亲,将小婴孩抱起来,深表遗憾并竭力救护。但这个小婴孩身上显然透着某种邪恶的东西。他现在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远离它,要夺路而逃。看到它,他自己也感到极度的恐惧,并产生一种本能的冲动。他很想冲上去将那东西踏在脚下,像碾死一个臭虫一样将其踏为齑粉。 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麦克法兰德循声望去,又是一个婴儿。同样小,同样畸形,同样笑着从开着的窗子爬进来。它小小的身体正悬在窗台上,弯曲的手臂在空中疯狂的挥舞着。窗台外,有一道二十英尺深的下水道。 那婴孩又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呢? 麦克法兰德扫了一眼库木拉,副警长正紧盯着窗户,一脸茫然。他的酒劲儿显然都给吓跑了。他转脸问麦克法兰德,“这是怎么一回事?” 州警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见又一个婴孩爬过电唱机边的门口,沿着第一个婴孩留下的血线蠕着。它生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在酒吧前部,靠近入口的地方,有几个人失声叫起来。 它们在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麦克法兰德环视了一下四周,见酒吧老板已从柜台下取出一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双手握着,作应急用。他盯着惊恐万状的人们,大惑不解。麦克法兰德冲库木拉迅疾地点了点头,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徽章亮了一下,“州警察,”他说着伸手去取猎枪。 “站那儿别动,兔崽子。”酒吧老板将手指扣在扳机上说道。 “我是警察,”麦克法兰德用更高、更威严的声音说,“请让我用一下你的武器,我的在外边车里。” 酒吧老板的目光迅速向四周扫了一下,透过散开来的人群中的缝隙,见一个血乎乎的婴孩正沿舞池的硬木地板蠕动翻滚着。他握着枪的手渐渐松开了,麦克法兰德随及将枪扭过来。酒吧老板抬头瞅着麦克法兰德,“那是什么东西?”他问,声音里充满着恐惧或曰敬畏。 “我也不知道,”州警察回答。他紧握着枪向库木拉那边走去。还没到副警长跟前,沙龙里又是一阵喧哗,前部传来一声巨大而清脆的断裂声,人群又齐刷刷地向后慢慢退来。这次不再有尖叫声,咕哝声,呻吟及任何的窃窃私语。没人开口。没人发出一点声响。有的只是人们粗粗的喘息声及婴孩那令人作呕的摸爬滚打声。 接着,麦克法兰德看到了它。 一个烧焦的黑色人影站到了酒吧前面,他被楼的衣服依稀可辨是件神父的制服,他用奇特的白色眼睛注视着人群。脸上的皮肤烧得很厉害,正在大块地掉皮,手和手指几乎曲成了爪子状。人影后的墙壁上有一个新穿透的大洞。 麦克法兰德侧身走到副警长身边,狠咽了口唾沫。“那是什么?”他低声问道。 库木拉摇摇头。 “罪人们,”黑影开口说道,接着又窃笑起来,那声音很刺耳,不像人声。 库木拉倒吸一口冷气。“塞尔威,”他说,“塞尔威神父。” 当其他人认出这个黑影后,厅里掠过一阵窃窃私语声。 那东西面带嘲讽地笑笑,露出弯曲的熏黑了的牙齿,“我来这儿是给你们自由的。”它又用刺耳的怪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然后用烧焦的手指指了一下人群。通过墙上的洞,更多的婴儿爬进来。其中有十五到二十个朝人群慢慢移动,屋顶上了传来擦擦的声响。 库木拉惊慌地朝四下看看,“它不是人。”他说着从麦克法兰德手中抓过猎枪,瞄准那影子的脑袋,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接着……什么事也没有。 子弹既没将黑影打倒,也没穿透它。相反,那个黑脑袋似乎接受吸收了那颗子弹。在子弹的作用力下,那脑袋甚至没有稍微动一下。 库木拉又开火,但毫无结果。再一次,还是没有。那黑影笑了。 麦克法兰德从副警长手中抓过猎枪。 “你变坏了,卡尔,”那个东西说,“你误人了歧途。”它径直走到卡尔面前,停下来。“坏卡尔。” 副警长甚至没有想要逃离开的意思,他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显然是被吓住了。当那东西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时,他也没有躲闪。那东西将他的胳膊一把从肩胛上扯下来,高高举起,然后咧开嘴笑了。血滴滴嗒嗒落在地板上。 库木拉还是没动,血从肩窝喷涌而出,而他只楞楞地盯着他的断臂。 屋顶的声响愈来愈大。 麦克法兰德忍无可忍,他高举起枪、狠狠抵在那东西的焦脸上扣动扳机,枪头轻易地就深深嵌入了那东西的焦脑袋,但它毫不在意,也没有子弹从脑壳后飞出。 那东西打量了麦克法兰一眼,从他手里夺过武器扔在一旁,冲着他笑了。 有木头劈裂的声响,用眼角的余光,麦克法兰德看到那些畸形小婴孩正从屋顶上向人们的光头或牛仔们的帽子上落去。它们霎时变得动作敏捷起来。一个落上人头的开始往里挖,小胳膊小嘴协作着撕开了那人头上的皮肉,那人拼命往下拉它,却是徒然。 随着小婴孩纷纷下落,科特沙龙里一时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希望你昨夜睡觉前做过祈祷。”那个焦糊的身影尖声大笑起来。 当一只粗壮的大手卡住他脖子时,麦克法兰德挣扎了一下,他闻到一股烤肉味。 丹妮丝!他想着,我刚才真该给丹尼丝打个电话。 接着,塞尔威神父将他的头一把从脖子上拽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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