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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劳瑞知道这很危险。她知道自己应该呆在原地别动,但她无法抑制看一看的冲动。于是,她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向外望去。

  她没想过会看到什么,但肯定不是眼前的景象。

  父亲正站在仓库的中央,裤子已褪到了膝下。多恩跪在他身前。他的手抚摩着她的头,他的小弟弟却放在她嘴里。

  劳瑞恶心得险些吐了出来。只是由于害怕,她才没有叫出声。她并不明白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但那让她恶心。她紧紧抓着门,一点点慢慢关上。

  她突然意识到,多恩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她父亲会到仓库来。

  并且想让她看到这一切。

  工具棚还有一扇门通往院子。劳瑞小心翼翼地闪开靠在墙上的铲子、斧子,朝那扇门悄悄挪去。她父亲正在喃喃地说着什么。她不想听。她也不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粗糙的木门上没有锁,也没有门闩。她小心地一点一点把门推开,尽量使它不发出任何吱嘎声,然后慢慢地蹭了出去。

  她急急忙忙穿过院子,快到家时,她看见了从车库里出来的母亲。她手里还拎着那桶拖拉机用的汽油。劳瑞正打算开口叫她,但母亲脸上那义无反顾的表情又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内心的震惊和厌恶已被恐惧所代替。她明白,她母亲一定知道仓库里发生着的事,并且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

  劳瑞想藏起来,躲到自己房间去,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直到母亲喊她去吃午饭。但她知道,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且她相信母亲也不会去做什么午饭。

  她不知道,到吃午饭时,母亲——或者父亲——还会不会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母亲大步走到仓库前,猛地把门推开。

  劳瑞飞也似的穿过草地朝仓库跑去。母亲已冲进仓库,打开汽油桶,把汽油往多恩和父亲的身上浇着。他们两个已经脱光了衣服躺在地上。父亲愤怒地大喊着,而多恩却在笑着。那尖利的笑声使劳瑞冷彻骨髓。

  “不!”劳瑞哭喊道。“住手!”但没有人听见她的喊声。母亲将汽油桶扔在一边,掏出火柴盒并点燃了一支火柴。她愤怒地尖叫着,将火柴扔向那两个浇满汽油的身体。

  “你这畜生!”她喊道。“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火焰冲天而起。“妈妈!”劳瑞大叫。

  母亲将她推开,面无表情地走出仓库,穿过院子朝房子走去。

  劳瑞看见多恩的头发着了起来,她脸上的皮肤开始变黑。卷曲。父亲的后背开始起泡、开裂,鲜红的血液眨眼就变得焦黑。两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想逃离火海。但火焰已完全包围了他们。他们无处可逃。

  劳瑞跑到仓库另一边,拿起水管子,将水量开到最大,向那两个燃烧着的身体喷洒着。但是没有用,火焰不见丝毫减弱。她哭着跑回房子去叫比林顿,让他去叫消防车。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谁也救不了她父亲、多恩和那个仓库。

  “比林顿先生!”她凄厉地哭喊着。“比林顿先生!”

  可哪儿也找不到她父亲的朋友。但她看到了母亲。她正躺在厨房的地上,裙子高高撩起。

  还有多恩。

  那女孩一丝不挂,活生生的,身上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几秒钟前,她刚刚被烧死在仓库里,可眨眼间却又跑到了这里。劳瑞惊呆了。

  接着,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事。

  母亲急促地喘息着,多恩的头埋在她两腿间,慢慢地转动着。突然,她母亲兴奋地叫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女孩变成了一只山羊,胳膊变成了蹄子,身上长出了灰色的毛发。它躁动不安地跳跃着,凶猛地向前顶去。尖利的角刺穿了母亲的胸膛。她脸上的快乐表情刹时变成了痛苦和恐怖。

  “妈妈!”劳瑞大叫。

  这次,母亲似乎听到了她的喊声,并认出了她。她痛苦地尖叫着,想把那山羊推开。她的眼神充满绝望和懊悔,看看劳瑞,再看看大门。劳瑞明白了母亲的暗示,撒腿便跑。

  她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仓库的火势并没有扩大,而且已经熄灭。劳瑞想也没想,便朝与仓库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想找到比林顿,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他和这件事多少有联系。于是她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拼命地跑着。

  树林里不能去——这一点劳瑞知道一一但她又不想呆在房子附近,于是她便沿着车道旁的树林朝公路跑去。她听见比林顿在喊她的名字,但她仍继续向前跑着。

  那天晚上,她睡在路旁的一条水沟里。第二天,她来到了松溪镇。她跌跌撞撞跑进警察局,诉说了发生的一切。

  当然,没有人相信她,至少没有全部相信。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她父母的尸体——父亲已被烧焦,而母亲则被开了膛。劳瑞在孤儿院住了几天。后来,约瑟的父母来到这里,带走了她。劳瑞扭头看了看约瑟,再次为自己被收养而感到庆幸。发生在她生身父母身上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没在他们的阴影下长大、远离这所房子、和约瑟以及他的父母长大,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不是约瑟的父母。而是他们两个人的。

  是的。他们的。无论如何,是他们养育了她,是他们的爱、道德观和影响使她成长为现在的她。

  “你没事吧?”约瑟望着她,关切地问道。

  她不想让声音泄露她的感情,只是点了点头。

  约瑟把车停在了车库前。劳瑞默默地下了车,端详着她右边的车库和左边的房子。多年来,它们没有任何变化。整个地方似乎已凝固在时间里,只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想到了多恩,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们从哪儿开始呢?”约瑟问道。在耀眼的阳光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所房子。“见鬼。这房子还是这么阴森森的。”

  劳瑞向房子走去,来到照片上所显示的位置。

  “这地方让你感到自己的渺小,”约瑟说。

  劳瑞没有吭声。她现在不想说话。尽管她并不清楚自己想找到什么或想完成什么,但她还是想在今天下午结束一切。

  天黑以前,她一定要远离这所房子。

  劳瑞深吸口气,向前走去。她来到了门口的台阶上,身子像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她手扶栏杆,一步一步走上这四级台阶。她知道,自己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走上台阶的。虽然大脑执意要埋葬一切,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对过去产生了反应。

  约瑟紧跟在她身后。两人站在门廊上,望着下面的院子、车道和四周的树木。一切都那么整饬,似乎一直有人在照看着这片土地。

  比林顿先生。

  不。这不可能。

  但这念头还是让她浑身发冷。尽管在商战中她是一个勇敢的斗士,但她还是为约瑟能在她身边而暗暗高兴。他可以保护她。

  她转过身,凝视着房子的前门。深棕色的木门,上方是一扇很小的窗户。如果门锁着怎么办?她和约瑟都没有钥匙。

  可它肯定没锁。

  她确信这一点。

  劳瑞犹豫着。她想进去,但她想看到什么、发现什么呢?她真希望在这空空的房子里找到答案吗?进去确实没有任何意义。也许和邻居们谈谈会更有收获。

  她大脑中某处的警报器拉响了,告诉她呆在外面。但这也正是她一定要进去的原因。房子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想,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到从前的家,找到她必须知道的东西。

  她试了试门把手。门确实没有锁。她回头看了看约瑟。“我们进去吧,”她说。

  她推门走了进去。

  大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上了。

  “约瑟!”她大叫。

  显然,在他进门的一刹那,门把他挡在了外面。门框上留下了一丝血迹,齐头高的地方还留下了一缕头发。她的心一阵狂跳。隔着门,她听到了弟弟的尖叫。

  “约瑟!”她大喊。她推了推门,但它锁上了。太阳穴上的血管蓬蓬直跳,几乎盖过了她的砸门声。

  “约瑟!”她大喊。“你怎么样?”

  “我没事!”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隔在两人之间的远不只是一扇门。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告诉他使劲推门,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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