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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而房子里面……

  一天晚上,他和伙伴们看完电影回到家里。父母一直在等他——他们总是一起吃饭,这是他家的家法——他吃完饭,来到楼上洗澡。

  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小心地避免跟比林斯利和他女儿碰面。晚餐时,他只见到了比林斯利,哪儿也没看到多妮的影子。但他仍不敢大意。比林斯利在厨房里,而走廊上也没有其他人。这时他才脱掉睡衣,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

  他刚刚走进浴缸,她就走了进来。

  “嘿!”他喊道。

  门是锁了的。可她是怎么进来的呢?他不禁感到很害怕。

  她脱掉身上那条肮脏的裙子,走进浴缸。

  他猛地跳了起来,疯了似的叫着母亲的名字,一边抓起浴巾,挣扎着爬出浴缸。

  多妮咯咯地笑了。

  “滚出去!”他冲她大吼。

  “你并不真的想让我出去。”她仍然咯咯笑着,指着他的下身。他赶紧用浴巾遮住自己的身体。他克制不住;他的小弟弟硬了起来。看见一个赤裸着身子的女孩确实很诱人,可也很恐怖。他朝浴室的门退去,抓住把手。

  门锁着。

  他不想转过身去,背对多妮,因为他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可他别无选择。他转过身,打开门。

  “你妈妈不能再活了,”那女孩在他身后说。

  他猛地转过身。“什么?”

  “她必须去死。”

  那女孩一本正经的语调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冲出浴室,顺着走廊跑去。他本想回卧室去穿衣服,可他担心她会像进入浴室一样,轻易地钻进他的房间,所以就裹着浴巾跑下了楼。父母仍坐在餐桌旁。母亲看到他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是忧虑和恐惧。他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已很久没这样哭过了——那是小孩干的事——可现在他却在号啕大哭。母亲。站起身,将他搂在怀里。他不停地说着:“我不让你死!”

  “我不会死的,”她安慰着他。但她的声音并不那么肯定,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告诉父母他在楼上很害怕,在浴室里。但他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他让父母跟他一起上了楼,暗暗希望多妮还呆在浴室里。可他们搜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连个人影也没看见。他穿上衣服,告诉父母下楼去,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他要保持警惕,时刻注意母亲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发生任何不测。

  他不再到外面去玩,也不再去同学那里了。他对他们说父母在惩罚他,不让他出去了。他对母亲说,朋友们有的随父母旅游去了,有的则在家中受处罚。

  然后他就呆在房子里。

  守在母亲身边。

  他仍在尽可能地回避比林斯利,但已不用再费心去回避多妮了。不知是他父母跟她谈了话,还是她自己决定的,反正她已很少出现在屋子里。他只在院子里偶尔见到过她。对他来说,这很好。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正在给他剃头。一个古怪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子:他一定要保留这些被剪掉的头发。所以,剃完头后,丹尼尔悄悄溜进厨房,把包头发的报纸捡起来,拿回了他的房间。

  在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还搜集了以下东西:用过的餐巾纸、废弃的牙刷、桃核、鸡骨头,和一个苹果核。这种搜集简直成了一种病态的狂热。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可一看见它,他就知道这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知道他得把这些东西拼在一起,制成一件护身符,以防……以防什么?

  他并不知道答案,但他仍坚持不懈地工作着,把每天找到的新材料加上去。可就在一切都完成的那天,他把这东西毁了。因为就在那最后一刻,他才注意到自己所创造的小人的面部表情。那阴森森、庆气十足的脸。这不是辟邪的东西。恰恰相反,这是邪恶的使者。

  这就是多妮、她父亲以及这房子想让他做的东西。他立即将那娃娃撕成碎片、用脚踩扁,然后扔进纸袋,并在院子后面烧毁了它。

  那天晚上,他听到了喃喃的耳语声。父亲走进他的房间,用充满忧虑的声音告诉他,早晨太阳出来之前,不要下床,即使卫生间也不要去。离开幼儿园以后,他第一次尿了床。但他并没感到不好意思,也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处罚。第二天早上,当他下楼去吃早饭时,他无意中听到了以下的对话:

  “我们该怎么办?”母亲的声音。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又回来了。”父亲说。

  当天晚上,他再次被告之不要下床。但这次不知为何,他没有遵守命令。他悄悄爬下床,打开门朝外窥探着。

  一个短粗的身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头发、纸夹、面包皮、破布条、家具下面的地毯上沉积起来的废弃物。那正是他亲手创造并毁了的娃娃。

  丹尼尔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那可怕的东西从他面前走过,沿走廊走去。

  朝他父母的房间走去。

  他们的门开了。又关上了。

  “不!”他大叫。

  “丹尼尔?”他父亲从楼下叫道。

  他父母还没有上来!他们还很安全!

  他大大松了口气,险些瘫软在地。他定定神,朝楼梯走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在他父母的房间里。

  接着是一声被压抑住的喊叫。

  “妈妈!”丹尼尔叫着,飞奔起来。

  “丹尼尔!”父亲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他听到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但他没时间等了。他冲到父母的房间门口,猛地推开门。

  那可怕的东西就在床上。

  在妈妈的嘴里。它正死命撑开妈妈的嘴向里爬着。妈妈疯狂地甩着身子,想摆脱这可怕的入侵。接着,她用拳头拼命敲打着自己的脸,企图阻止那怪物的进入。丹尼尔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怎么办呢?他一点也不知道。就在他采取任何行动前,父亲已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冲到床前。

  那娃娃的脚消失在母亲的喉咙里。

  “帮帮我!”父亲命令道。他抱起母亲,拍着她的后背。“帮帮我!”

  丹尼尔冲到父亲面前。父亲让他举着母亲的双手,自己在她喉咙里掏着,想把那东西拽出来。

  她的脸已渐渐变成死灰色,那嘶哑的喘息声也消失了。她那圆睁的双眼茫然地瞪视着前方,只有那一张一合的嘴唇表明她还活着。

  父亲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将母亲拦腰抱住,头朝下拎了起来。他抓着母亲的脚踝,用膝盖磕着她的背,想把那娃娃弄出来。

  没有用。母亲就在他们眼前死去了。没有留下遗言、没有向他们表达她的爱,就这样像出水的鱼二样死去了。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在他记忆中一片模糊。有许多医生、警察、验尸官和其他一些穿制服的人在房子里出出进进。母亲的尸体被解剖了。他想问他们是否在里面找到了那可怕的怪物。可人们告诉他母亲死于心脏病发作。他猜想,那东西要么是爬了出来,要么就是在她身体里溶解了。

  但他心里明白。他父亲也明白。两个人开始收拾他们的东西,准备离开。

  “我们去哪儿?”丹尼尔问。

  “哪儿都行,”父亲用那绝望的、表示认输的声音回答。从那以后,那绝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声音。

  但他们刚刚开始收拾,就遇到了比林斯利。那仆人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框,谦卑地站在门外。丹尼尔一看见他,一阵凉意不禁从心头涌起。他瞟了一眼父亲,发现他也很害怕。他放下了手里拿的珠宝盒,站在那里望着那仆人。

  “你们不能走,”比林斯利静静地说道。

  丹尼尔的父亲没有吭声。

  “你要承担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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