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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戈和特丽丝在门廊里用午餐,吃的是三明治;比利是在屋里吃的,一边吃一边看重播的电视剧。天气有点儿热,但还是挺宜人的,桌子上斜撑着一把伞,挡住了烈日。吃完饭,杜戈收拾餐具,然后两人坐在门廊的椅子上读书。

  一个小时过去了,杜戈想舒服一下,享受享受,却放松不下来。他不时抬起头,听听有没有朗达那辆车在刹车时发出的刺耳声,心里不断想着他的申请是否会在邮局耽搁,他又奇怪又有些气恼,时间到了,邮差怎么还没来。他看了一眼特丽丝。“邮差还没来,是吧?”

  “我不知道。”

  “见鬼,”他嘟囔着。他知道申请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是自己的原因,让邮差当替罪羊没有道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要责怪朗达。他到底在哪儿呢?他又拿起书想看下去,没看几眼就看不下去了,他没有心思欣赏书里的词句。他的脑子东想西想,一个句子读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他把书放在身边的塑料桌上,坐在椅子上闭了一会儿眼。他听到特丽丝打开门,进了屋,听到她在厨房里给自己倒水的声音。

  他没有听到邮差的汽车声。

  特丽丝出来了,她的赤脚踩在地板上吱吱做响。他睁开眼。有问题了。平时,鲍勃·朗达在11点左右,最迟在12点就来了。他是个好聊天的人,常常是碰到熟人就聊一聊,但他对工作很负责,效率特别高。每年他的这条邮路都会增加新客户,外面有些人在这儿有他们的住所,夏天就来度假,但朗达聊天送信两不误,到了4点就把信送完了。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听他说,他就会告诉人家,他送信一送就是20年,当年威利斯镇没有几户人家,那时他这个邮差还是个兼职。现在他头上带着一顶邮差帽,身上穿着西部上装和他喜欢的牛仔裤,开着那辆蓝色的道奇旧车。他身材高大壮实,蓄着白白的胡子。他严格遵守邮政规则,大家都知道,他就是病了,也不会耽误工作。

  今天则不然。

  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一刻了。

  他站了起来,说道:“不能再等了,我要到镇邮局把申请发出去。4点钟镇邮局就把邮件发走了。要是申请不能及时送到,我就完了。”

  “你本来就不该等这么久。”

  “我知道。可先前我还以为申请已经发出去了呢。”

  特丽丝站了起来,她拽了拽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的短裤。“我要去镇里,我发吧。”

  “你干吗要去镇里?”

  “为了晚饭,”她说道。“我昨天忘了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我去吧。”

  她摇摇头说:“你呆在这儿休息。明天还得刷门廊呢。”

  “哦,是吗?”

  “是啊。去把信拿来。我得穿上鞋,还得整理整理优待券呢。”

  杜戈格格地笑着又走到邮箱处,她把信从邮箱里拿出来,返身走回屋里。窗帘拉上了,午后的阳光被挡在外面,帽架子旁小桌上的电扇转动着,送来阵阵清风。屋里左侧的墙边立着个书柜,另外还有一个长沙发,比利正坐在沙发上看《火石》。

  “关上吧,”杜戈说道,“你怎么能把整天的时间都浪费在电视上?”

  “我没浪费时间。这是《火石》。另外,现在放暑假了,我应当干什么?读书?”

  “对。”

  “没人拿读书做消遣。”

  “我和你妈妈就是。”

  “我不。”

  “为什么?”

  “需要的时候看书,这就不错了。”

  杜戈摇摇头。“节目完了,就关电视,得干点儿别的事情。”

  “行。”比利不耐烦地说。

  特丽丝从卧室走出来。她穿着薄薄的水手衫,白色的新短裤,戴着墨镜,肩上背着皮包,手里拿着钥匙。棕色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个马尾巴。“怎么样?”她把身体一转问道。“苏珊·圣·詹姆斯?”

  杜戈开了一句玩笑。

  她在他的肩上打了一拳。

  “疼。”

  “活该。”说着,她从台子上拿起购物单,“除了牛奶、面包和晚上吃的东西,还需要什么?”

  “可乐,”比利说道。

  “看看吧,”她说着把单子放进皮包里。

  杜戈把那个信封交给了她。特丽丝向屋外的汽车走去,杜戈跟着她走出去。

  “可乐,”比利在屋里又高声喊了一遍。

  她笑着上了车,“一个小时左右我就回来。”

  杜戈把头探进车里,亲了她一下。

  “明天你得刷门廊了。”

  “明天我刷。”

  特丽丝倒了一下车就朝通向镇里的那条脏路开去。她摇起车窗,挡住外面的灰尘,打开空调。空调送出的第一阵风潮湿而不新鲜,车子从树林边别人家房前经过时,送出来的已是于爽清凉的风了。道路围着小山转了一下,就向小河方向伸展。她以当地人特有的自信加速驶过了道口。

  肮脏的路变成了大马路,她的车也开过了第一个交叉口。暑假到了,她很高兴,杜戈放假了,她得立一些规矩了,每年夏天她都要这样做。是啊,他休假了,这多好啊,她也需要休休假,可惜,为人母,为人妻,怎么休假呢,这是全日,全年的工作。要是让杜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话,那他就会整个夏天都会浪费掉,坐在门廊里看书,什么也干不成。她还得告诉他饭该做了,饭后得催他收抬餐具,还得经常跟他唠叨,说房子要经常维修,这得人干,房子自己不会修复的。当然不可能指望他担起做母亲的责任,但他可以打打下手,比如用吸尘器除尘、刷洗餐具、收抬园子。大部分工作还是她来干,但如果能为她分担一部分,那对她的帮助就太大了。

  今天镇子里比往常安静了许多。贝尔斯商店停车场只有几辆车,通向湖边路上的野营车和车站货车也没有几辆,星期一下午常见的上下班繁忙景象看不到。她开车经过车站,拐人松林街,朝邮局开去。

  邮局里一向人很多,今天也不例外。小小的存车场挤满了旧车和小卡车,好像比往常还多。有三辆车排在路上,等着车位。

  特丽丝不想在这里等,就把车开到隔壁一家按摩治疗室的停车场,停在一棵松树的树荫下。她走出停车场,发现邮局这个黄褐色建筑前的旗杆上国旗和亚利桑那州的州旗都降了半旗。哪个重要人物今天去世了?没有啊,也许是某个著名人士死了,可她没听说呀。

  她拾阶而上,推门走了进去。邮局屋顶上的水池使室内的温度降了下来,但湿度却增大了,这样算下来,只是打了个平手。人们从柜台那里就排起了长龙。邮政局长霍华德·克罗韦尔就在柜台里,特丽丝一眼就看到他胳膊上戴着黑纱。她心一沉,这也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她排队站在了格雷迪·丹尼尔斯身后。这人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站着。

  他转过身冷静而严肃地对特丽丝说,“可耻,真是太可耻了。”

  “怎么了?”

  “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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