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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呃,对于我采用什么手段,他显然不愿意表态。给我的感觉是,我可以自行其是。事实上他说过,我基本上要依靠自己。他暗示过不想了解我采用什么手段,他只关心结果。他还说,在事情的进程中临时来点创造也未尝不可。”

  “还有什么?”

  萨拉耸耸肩,“他要的是证据,不像法庭证据那样严格,但要能证明正在发生的某种罪行。不过他没有明说除了‘观察’之外我还能用什么办法去取得那种证据。”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我想窃听是一种更有效的观察形式,对不对?”

  雅各布点了点头。萨拉继续说道:“唯一有一点他确实强调过,并且说得很明确,那就是我不能被人发现。万一被发现了,他不能公开出面帮助我。”

  “你认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的意思是,我将在一个灰色地带展开活动,有可能会不合法。”

  她意识到,严格地说,这一点并不属于他作为英格兰银行行长的授命管辖范围之内,不过情况需要的话,灵活一些也是可以的。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有许多隐蔽行动都是在政府的名义下展开的,因此她对自己所接受的任务没有感到任何内疚或恐惧。她只是要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哦,他还给了我3,000英镑。说是用于开支。”

  雅各布眉毛一扬,“他没说是用于什么的开支吗?”

  “没有。只是说他相信它会派得上好用场的。”

  “这么说……”

  萨拉笑了:“也许你应该与你的朋友联系一下。”

  这一个小时的过程中,她已经将自己的角色从被动的观察员转变成……究竟转变成什么,她也说不准;不过她知道某种界线已被超越。她当时并没有对采取这一越轨行为是否明智提出疑问。在这一阶段,她正受到好奇心的驱使。就她所知,当时还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对所面临的危险产生警觉。她之所以感到不自在,纯粹是不确定性。或者说是未知事物在起作用。这是一种她习以为常的情绪,因此她当时认为这是正常的反应,因而未予以重视。

  第十二章

  贾恩卡洛·卡塔尼亚的手心湿湿的。与菲埃瑞握手道别前,他赶紧在裤子的臀部位置把汗揩干。可是他担心这一小小的举动已被察觉,况且在北极般寒冷的菲埃瑞办公室里,掌心发热这一点是根本掩盖不住的。

  他感觉到自己在害怕,同时也感觉到因害怕而导致的丧失尊严。这种害怕至少使他感到愤怒,而如同往常一样,他也正是在这种愤怒中才能求得解脱。

  他的司机和保镖正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他看见这两个人懒散地倚靠在他那辆专用轿车旁,似乎有意在若无其事地吸烟。他大声嚷嚷说,要是他遭到刺客暗杀,他们能管什么用。他俩暗笑,心想确实也管不了多少用。

  意大利银行行长这一官职是配保镖的。大多数意大利高级银行家都有保镖。对于他们多数人来说,这些保镖不仅是提供保护工具,而且已成为地位的象征。对于卡塔尼亚来说,对他们给他的这个靠不大住的地位,他已经感到无所谓了。至于说到保护,他很清楚,一旦到了需要保护的时候,就是人再多也不管用。因此他无意培养他的保镖(共有4名,轮流值班)对他的忠诚。把他们作为他的发泄对象,作为他的出气筒,反倒更好。

  他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轻松地坐到兰西亚牌轿车的后座上。车子缓缓驶离,开出了罗马市郊的艾皮亚—安提卡路,驶上了波特—圣塞巴斯蒂奴路。卡塔尼亚看了看手表。8点45分。如果保罗这个笨蛋能开快一些,他能赶在孩子们上床之前到家。他使劲拽开隔离板,咆哮着发出了一道命令。司机小心翼翼地偷眼从后视镜中看见了老板的脸色。他是真碰上让他大为发火的事了。他看出老板的愤怒中还有一丝恐惧。

  保罗从内线超过一辆红色菲亚特,在一阵愤愤不平的喇叭声中加速驶去。他心里不知多少次感到纳闷了,像太太这样的良家淑女怎么会嫁给这头猪。

  卡塔尼亚在后座上弓着腰点燃了一支雪茄,回忆起刚才与安东尼奥·菲埃瑞见面的情况。菲埃瑞显得神情紧张、满腹狐疑、要求非常苛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恶劣。是啊,他遇上了麻烦。谁没有麻烦呢?似乎政府部门中有一半人、金融工商界的大多数人都在接受调查,跟审讯没什么两样。卡塔尼亚的心头涌起一阵厌恶感。说不定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人人自危,就连清白的人亦不例外。阿马尔菲参议员上个星期自杀身亡,因为他主管的部门卷入了某个建筑工程丑闻。所有认识他的人根本不相信他有罪,但名声遭受诋毁使他走上绝路。他拿起猎枪自寻了短见。卡塔尼亚透过有色玻璃向窗外望去。他最最讨厌的就是菲埃瑞不给他好日子过,使他更加紧张不安。

  他原本指望进去出来只要一个小时,还能赶得上与妻子儿女共度一个懒洋洋的漫长夜晚,可是菲埃瑞把他拖在那里超过了两个小时,再三盘问有关财政部长们和央行行长们的情况及其下星期将在法兰克福开会的情况。卡塔尼亚没有多少可以奉告,只是反复告诉他要等到会议开完后再说,届时他会提交一份全面的报告。可是菲埃瑞硬是不肯罢休,因为他想知道突然召集此次会议的原由。原定的会议两个星期以后就要在伦敦举行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召集这次法兰克福会议?

  卡塔尼亚尽量掩饰内心的不耐烦情绪,反复解释说他不知个中原由。德国人说他们到时候会在会上解释清楚的。人人都在抱怨,但都表示可以接受,他们当然要到会。没有人会怠慢强大的德意志联邦银行。

  他还尽量把话说得随意些,仿佛并不在意,可是菲埃瑞连珠炮似的盘问和臭脾气把他给惹火了。说不定菲埃瑞对他已有怀疑。卡塔尼亚呼吸急促起来。不,他不可能怀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会走漏风声。这就好比是杀掉会下金蛋的鹅嘛。卡塔尼亚想到这个比喻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注视着窗外,试图刹住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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