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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戈碧,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你计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笑了起来,应该是想起我们学生时代所学不同的差异。我们班上人数虽不多,但是大家攻读的方向却大不相同:有人专研人种学,有人研究语言学、考古或生物人类学。我对解构主义的认识不深,就像戈碧对线粒体DNA认知不多一样。

  “记得雷恩要我们看的人种学吗?雅诺马马人,桑马雅人,努埃尔人?对了,就和这主意相同。我们想要描述这个世界的娼妓现象,透过观察和与资料提供者访谈。田野工作。接近和个人性的。”她又吃了一口沙拉。“她们是谁?她们从哪里来?她们怎么会成为妓女?她们平日靠什么维生?她们的社会结构如何?她们怎样进行经济活动?她们如何看待自己?她们……”

  “我懂了。”

  也许红酒已发挥效力,也许我挑起她生命中最热衷的话题,她开始有了活力。虽然现在天已经全黑,但我却能看见她眼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也许是街灯的反射,也许是酒精在燃烧。

  “社会根本不关心这些妇女,没有人对她们感兴趣,除了那些觉得受到她们威胁,千方百计想赶走她们的人之外。”

  我点点头。两人各吃了一口沙拉。

  “大部分的人认为女孩会去卖淫是因为她们自甘堕落,要不就是受到胁迫,或种种不得已的理由。事实上,她们大部分都是为了钱而做的。这是最不需要专业技术的就业市场,除此之外,她们找不到更好的谋生方法。她们决定为娼几年,好好赚一笔钱再说。卖屁股总比卖汉堡有利润多了。”

  我们又吃了几口沙拉。

  “和别的族群一样,她们也有自己的文化。她们架构起来的社会、心理状况和赖以维生的系统等,都是我非常感兴趣的。”

  侍者将主菜端上桌。

  “那关于雇用她们的人呢?”

  “什么?”她似乎不明白我的问题。

  “那些出钱招募女人卖淫的人啊?他们一定在这整件事里扮演重要角色。你有去和他们谈过吗?”我叉起一把意大利面。

  “这……有啦,问过一些。”她为此语塞,显得有些狼狈。她稍停片刻才又开口。“我的事谈够了,唐普,来讲讲你工作的情况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啊?”她看着盘中食物,头也不抬地说。

  她突然把话题传向,在完全没有防备下,我不假思索便脱口回答。

  “这些命案真是教人紧张。”我一说出口,便开始后悔。

  “什么命案?”她的声音柔和下来,不再那么锐利。

  “是上礼拜发生的一件麻烦案子。”我没有再往下说。戈碧从来就不想听有关我工作的事。

  “哦?”她又拿了一块面包。她倒是满客气的,看我刚才听完她讲工作情况,现在换她听我讲了。

  “奇怪的是,报纸居然没有大幅报导。这具无名尸是在圣米内大教堂附近发现的,遇害的时间大约是今年四月。”

  “听起来和你过去的案子没有什么不同嘛,有什么好烦的?”

  我坐直身子,看着她,犹豫着是否要再继续说下去。也许说出来会比较好。但是会对谁好呢?是我吗?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愿意听我说。然而,她真的想听吗?

  “被害人尸体被肢解,装在垃圾袋里,弃置在大教堂后的山谷中。”

  她看着我,没有任何反应。

  “我认为这犯罪手法和另一件案子很像。”

  “什么意思?”

  “我发现一些共同点,”我尽可能说得精确些。“共同现象。”

  “例如说?”她伸手向红酒杯。

  “野蛮殴打死者,又毁坏尸体。”

  “这又不是很少见的事。我们女人不都一直扮演被害人的角色吗?头被敲破、脖子被勒、被用刀砍?在男性暴力申诉专线上,哪一点不常见?”

  “没错,”我承认。“从她们被分尸到现在,我还真不知道她们致死的原因。”

  从戈碧一脸病态的表情看来,也许我不该再讲下去。

  “还有呢?”她举起杯子,但没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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