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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托提尔太太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沉重地拿起杯子,吸了一口柠檬汁,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我们6点起床,吃完早餐后茜儿就出门上学。她和同学一起搭火车到位于市中心的学校,学校说她整天都没有缺课。放学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计划?”

  “没有。”

  “她习惯在放学后直接回家吗?”

  “一般是这样。”

  “你想她那天放学后也是直接回家吗?”

  “不,她准备先去看她父亲。”

  “她常去看他吗?”

  “没错。为什么我要不断地回答你们这些问题?我之前已经跟警方说过这些事,结果一点用也没有!为什么我要一遍遍回忆这些过去?我不想再谈这些事了!”

  她的眼神充满悲伤,继续说道:“你知道吗?过去以来我一直不停填写各种表格,回答各种问题,但是都没有任何帮助。茜儿人都已经死了,躺在坟墓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低下头低声啜泣着。没错,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位忙于种蕃茄的母亲正学习去埋葬痛苦的记忆,勇敢地活下去,而我却突然出现,强迫她揭开锥心的伤口。

  看在老天的份上,我该走了。

  我递给她我的名片,“没关系,托提尔太太。如果你实在想不起什么,也许真的就是不重要的事。”

  我留下名片,公式化地把再联络的宣言讲了一遍。有事情再打电话给我。

  我猜她永远也不会打这通电话。

  我回家时发现戈碧把房门关上,房里非常安静。我忍住没进去看她,想她现在可能会排斥别人进入她私人的空间。我回房躺上床,努力想看点书,脑袋里却回荡着托提尔太太的话——人已经死了——莫瑞钱伯也说过同样的话。没错,人已经死了,五个。这是残酷的事实。和莫瑞钱伯及托提尔太太一样,这些事一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不肯退去。

  二十七

  我一早就被收音机播出的晨间新闻吵醒,猛然发现今天已是7月5日,我竟忽略了昨天是美国国庆。人在异乡,吃不到苹果派、看不到烟火、更听不到美国国歌,我成为家乡庆典的局外人,为了弥补这种遗憾,我决定下次有美国球队来此比赛时,一定要去加油。

  漱洗完毕后,我弄了点咖啡吐司,坐下来将报纸很快地浏览一遍,内容尽是谈论分离主义、经济危机、原住民问题、语言纷争;分类广告更加显现出这个社会的不安气氛——只卖不买。我待在这里能做什么?或许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大概是因为今天要送车检验,所以心情特别低落。我痛恨近几年这里对外国人居留的各种要求:护照、工作证明、关税证明、检疫证明、薪资证明……通常我都是能逃就逃,今天却非得将车子送去检验。我是标准的美国人,虽然并不挑剔开什么车子,能发动就行,但就是不能没有车。没车的人就像断了腿,哪里也去不成。

  戈碧的房间依然听不到什么动静,她大概还在睡,我整理好应带的东西便自行出门。

  9点钟送车入厂后,我走入捷运站。现在已过了尖峰时间,车厢内没有什么乘客。我盯着头上的各式广告,目光最后停留在捷运路线图上。整个地图由各种颜色的线条交错而成,白色圆点代表着车站的位置。

  我正从吉龚地亚往东到巴比诺的绿线上。梧线则是围绕着山地,在山坡东边为南北向,之后呈东西向与绿线平行,然后在山坡西边再度转为南北向行驶。黄线行驶于河底隧道,直到南岸圣海伦岛的隆吉维尔市才重新回到地面。魁北克大学站是这三条路线的交会点,一个大站,是城里最主要的交通转运站。

  列车轰隆隆地行驶于隧道中,我在心里计算着站数,总共过去了七站。

  我的目光沿着橘线北上,一站一站地往下看。魁北克大学、谢布鲁克、皇家丘地,最后是靠近圣爱德华区的泰隆街。伊莉莎白·康诺就是住在那附近。

  我转向寻找玛格莉特住的地区。是哪一站呢?是派依九号车站,在绿线上。我从魁北克大学站往东数,它是第六站。

  伊莉莎白家离魁北克大学几站?我再看过橘线。也是六站。

  我感到脊背一凉。

  法兰丝住的地方要在乔治瓦捷运站下车。橘线,从魁北克大学往西。还是六站!

  天啊!

  茜儿呢?不可能,捷运并没有开到圣安迪贝尔街。

  葛丽丝呢?柏克延伸线。接近拉尔和罗斯蒙站。离魁北克大学站正好第三和第四站。

  我盯着地图。三名被害人都恰巧住在离魁北克大学站六站远的地方。是巧合吗?

  “巴比诺站到了。”广播声响起。

  我抓起随身携带的东西,冲上月台。

  10分钟后,我才刚踏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

  “我是布兰纳博士。”

  “你到底在干什么,布兰纳?”

  “早啊,莱恩。什么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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