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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好极了,”杰里·伯恩斯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开始呢?”

  15分钟后,卢瑟从律师服务公司出来,大衣口袋里夹着他最后一份遗嘱和公证书的两份原件。

  没有他们你简直没法大小便,甚至没法去死,因为他们制定所有的法律,使其他人都要听任摆布。然后他想到了杰克,脸上露出了笑容。杰克不是那号人,杰克与众不同。接着他又想到了女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凯特也不是那号人,但是凯特恨他。

  他在一家照相机商店止住了脚步,买了一架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相机和一盒胶卷。他不想让别人冲印他所拍摄的照片。他回到旅馆。一小时后,他总共拍摄了Ic张照片,用纸包起来后放在马尼拉纸夹子里,然后深藏到背包的底部。

  他坐下来,眼望着窗外。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挪动脚步,缓缓地移过去,而后倒在床上。他是个坚强的汉子,不会因死亡而畏缩,也不会对一件夺走某人生命的事感到恐惧,这个人本应活得更久些。此外,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参与了整个事件。一位卢瑟曾经尊敬过并投过票的人,一位担任国家最高职务的人,用他自己那双醉醺醺的手几乎谋杀了一位妇女。如果看见自己最亲密的亲属凶残地重击某个人,卢瑟会极其厌恶和震惊的,就好像是卢瑟自己受到了侵犯,似乎那害人的双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但是其他事涌上了他的心头,是他无法面对的事情。他转过头去,趴在枕头上,闭上双眼,但他无法入睡。

  “真是棒极了,詹。”杰克看着砖石结构的大厦,纵深200多英尺,里面的房间比大学宿舍还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多。蜿蜒的车道一直延伸到宽大的建筑后面一个四车位的停车场。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杰克觉得他正望着一个绿色的大池塘。后面的地面分成三块,每一块都有一个令人瞩目的水池。草地上有富豪人家拥有的标准配套设施:网球场、马厩和20公顷用于散步的地面——按弗吉尼亚北方的标准,那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陆上帝国。

  房产经纪人等候在大门旁,她的新款梅塞德斯牌汽车停在石砌大喷泉旁,石泉上开满了用花岗岩雕成的拳头大小的玫瑰。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快速反复计算着佣金。谁说他们不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小夫妻?她已经说过许多次了,说得杰克太阳穴上的青筋都鼓鼓的。

  詹妮弗·鲍德温拉住他的手臂,两个小时后他们已看完了整个房子。杰克走到宽广的草地边上,欣赏着茂密的林子,只见一排排令人称奇的榆树、云杉、枫树、松树和橡树竞争鳌头。树叶开始摆动,杰克看着红、黄、橙等颜色在他们要买的大厦前面舞动。

  “那么,要多少钱?”他觉得应当由他来提这样一个问题。但这幢房子他们肯定买不起,至少他买不起。但他必须承认这幢房子还是很方便的,即使是在上班高峰期,到他办公室也只用45分钟时间。但他们只能望屋兴叹。他期待地看着未婚妻。

  她看上去很紧张,用手抚弄着头发。“380万。”

  杰克面呈灰色。“380万?是美元?”

  “杰克,这房子是这个价钱的三倍。”

  “那他们为什么竟只售380万?我们可付不起,詹,忘了它吧。”

  她骨碌碌转动眼睛以示答复,温和地朝房产经纪人招招手,经纪人坐在汽车里正在拟定合同。

  “詹,我每年挣12万,你也差不多,或许稍多一点。”

  “等你当了合伙人……”

  “不错,虽然我的薪水提高了,但还是不够买这个。我们不能以抵押贷款的方式购房,我想我们会搬到你住的地方去。”

  “这对于夫妻是不合适的。”

  “不合适?那是他妈的一个宫殿。”他走到一张漆成草绿色的公园长凳边坐了下来。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抱着双臂,脸上露出一种坚定的神色。夏日暴晒的黝黑已开始消退了。她头上戴着一顶柔软的棕色浅顶帽,头发从帽檐下垂到了肩上。她的裤子裁剪得很精细,穿在她修长的身上显得极为合体。脚上的皮靴擦得锃亮,被裤腿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们不会以抵押贷款的方式购房的,杰克。”

  他抬头看看她。“真的吗?那么,是否会因为我们是很般配的一对,他们把这个地方卖给我们呢?”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爸爸会付现金的,以后我们再付还给他。”

  杰克一直在等这句话。

  “付还给他?我们究竟怎样付还给他,詹?”

  “他已提出一个非常宽松的偿付计划,需考虑未来可能出现的收入。看在上帝的分上,杰克,我可以用我的一个信托银行积累的利息来支付房价,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的。”她坐在他身边。“我认为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你对整个事情的感觉会好一些。我知道你对鲍德温家庭钱财的看法,我们会偿还给爸爸的。这不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这是一份有息贷款。我要卖掉我住的地方,你也可以筹集一些钱。房子不是白得的。”她开玩笑似地将修长的手指戳到他胸脯上,把她的看法讲得清清楚楚。她回头看了看房子。“真漂亮,不是吗,杰克?我们在这儿会很幸福的,我们早该住在这里了。”

  杰克朝房子的前面望去,但事实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他所看到的是凯特·惠特尼出现在大厦的每一个窗口。

  詹妮弗抱着他的手臂,身子斜靠着他。杰克的头疼得很厉害,思维麻木,喉咙干燥,四肢僵硬。他轻轻将手臂从未婚妻的拥抱中挣脱出来,站起身静静地走回汽车。

  詹妮弗在那儿坐了一会儿,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然后怒气冲冲地跟在他后面。

  房产经纪人一直坐在她那辆梅塞德斯汽车里专心地看着两人交谈,她停止了起草合同,不满地呼起了嘴。

  卢瑟一大早就从一家小旅馆里出来了,这家旅馆置身于华盛顿西北喧闹的居民区。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到市中心地铁,要司机迂回前行,他想看看华盛顿的各种风景。这种要求并不使司机感到惊讶,他不假思索地照办了。在旅游季节正式结束前,对小镇来说,如果真的能结束的话,这种要求会重复上千次的。

  天空看起来要下雨,可你是永远无法知道到底会不会下的。变幻莫测的暴风雨云团在空中盘旋,从这地区呼啸而过,在雨水流入大西洋前,要么越过一个城市,要么重重地砸在这个城市里。卢瑟抬头看看黑压压的乌云,那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无法穿透的。

  从现在起的六个月内他还会活着吗?可能不会。尽管他非常警惕,他们还是会找到他的,但他还是计划享受他剩下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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