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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20

  德克尔听见了自己耳后那像锤子敲击一样的脉搏跳动声。他在灌木丛后面跪了下来,凝神观察周围是不是有别的人影准备动手的迹象。还有没有他没看见的人?肯定会有人在路上守着小道的出口,那么这儿南面四分之一英里处的那座房子呢?追德克尔的人跟踪德克尔的切诺基经过那座房子时肯定看见了它。雷娜塔那一伙里是不是有人又回到那里,在那儿过了桥,从那个方向向小木屋逼近呢?也许德克尔脚边的这个死人就是这样到空地的这一边来的。

  只要有出差错的可能,就肯定会出差错。那伙人接近小木屋之前肯定就已经制订了一个计划。但他们是怎样互相联系同步行动的呢?有可能是用微型对讲机和耳塞接受器,不过那伙人恐怕不敢冒险发出哪怕是耳语那么轻的声音。德克尔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耳朵和茄克衫,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他没找到任何微型双向无线通讯设备。

  他们还能用什么办法使行动同步呢?德克尔顺着尸体的左腕往下摸,摸到了一只表,但这是一只没有夜光指针、不会暴露所处位置的表。表上没有玻璃表面,只有一个金属盖,德克尔打开了金属盖。在黑暗中知道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脱下手套,去摸长分针、短时针,去摸表盘边缘凹槽里那些摸得出的数字。德克尔很熟悉这种表,他摸到了一下一下往前跳的分针,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差5分到1点。

  对小木屋的袭击会在1点开始吗?德克尔没多少时间准备了。他戴上手套,抹掉表上他的指纹,从灌木丛中尽量不弄出声音地迅速爬回去,回到那个阴湿的浅坑里,这坑越来越使他联想起坟墓。在那儿,他在那一排电线中摸索着,选定了最右边的两对电线。他把每对电线都分开来,两根抓在左手里,另两根抓在右手里,随时准备把每一对电线的一根端头放到蓄电池正极上,另一个裸露出来的端头放到负极上。

  虽然夜里气温很低,汗水还是从他额头上的伪装油脂下面渗了出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木屋上,很不情愿地意识到窗内的灯光削弱了他的夜视力。从他摸那尸体腕上的表到现在,他一直在数数,他估计过去了有4分钟30秒,对小木屋的袭击就要开始了,只要再过——

  德克尔算错了15秒。窗户炸碎了。手雷在小木屋里爆炸,发出耀眼的闪光和震耳的轰鸣声。握着步枪的黑影从灌木丛的掩护下爬出来,有两个砸破前门闯了进去,还有一个从后门闯了进去。德克尔杀的那个人本应该和这后一个人一同闯进后门的,但那个独自行动的人(可能是雷娜塔)一门心思往里冲,好像没注意到他(她)的搭档没有出来帮忙。

  从坑这儿,德克尔看见小木屋的灯光在窗帘上投下匆忙晃动的人影。愤愤的动作。大声的喊叫、咒骂。攻击者在屋内没找到任何人,知道他们受骗了,中了圈套。他们肯定急于在圈套合拢之前离开小木屋。又是一声咒骂。人影发狂地往外退。德克尔来回盯着小木屋的前门和后门。他们会全部从一个门出来呢,还是会像进去时那样分两路?

  是分两路。德克尔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冲出后门,立刻把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黑夜变成了白昼。那个身影脚下的地面在震耳的爆炸中震颤着,扬起泥土和水壶里的铅弹与金属碎片。那个人被甩向空中。紧接着从前门冲出来的两个杀手听见爆炸声停了一下。德克尔随即把另一对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这次引起的爆炸比第一次更厉害,爆炸夹带着熊熊火焰在地面上撕出一个坑来,把两个尖叫着的人甩到高处,又甩下台阶,抛向德克尔的汽车。小木屋的窗户全震碎了,火焰在外墙上翻腾着。

  猛烈的爆炸使德克尔眯起了眼睛。他扔下电线,拿起温彻斯特步枪。他尽快地扳动杠杆,向小木屋后面开枪,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扫射着。一声猎枪的射击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贝丝正朝跳到她附近空地上的人影开枪。又一枪。又是一枪。如果那一带有更多的袭击者,猎枪的射击声,更不用提枪口的闪光,肯定会暴露贝丝的位置。德克尔曾嘱咐过她,要拿着两支枪往右滚15英尺,那儿也挖好了一个坑,还为她摆上了一盒子弹。她应当迅速装上子弹再次开火,继续不断变换位置。

  但德克尔没时间想这个,他必须相信贝丝正按计划行动。就他自己而言,他打了第7枪,也就是温彻斯特步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扔下枪,拔出埃斯珀兰萨的9毫米口径贝瑞塔,穿过灌木丛,尽可能地从阴影里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摸过去。他离燃烧着的木屋越来越近了,因而也就越来越不可能藏在暗处。但火光还是有帮助的,它映出了地面上的一个人。德克尔开了枪,子弹打在那人头上时他(她)抽搐了一下。

  德克尔听见贝丝的猎枪又响了起来。他向前冲过去,向下瞄准着,用鞋子把那具尸体踢得翻过身来。他没看见他希望看见的那张脸。他脚下的这张脸不是女人的,不是雷娜塔的,而是她一个哥哥的。15个月前,当麦基特里克把德克尔介绍给雷娜塔时,德克尔跟她的这个哥哥在罗马那个咖啡厅里说过话。

  德克尔觉得自己暴露了,连忙转过身去。他急于从燃烧着的木屋边退开,退回到黑暗的树丛中去。但同时,他又很想到贝丝身边去帮她,看看她开枪打的(也许是打死了的)那两个人中有没有雷娜塔。他急切地想知道埃斯珀兰萨发生了什么事。埃斯珀兰萨是否已经干掉了据德克尔估计正守着桥那头路边小道出口的家伙?但德克尔必须相信埃斯珀兰萨能照顾自己,而贝丝,虽然她表现不凡,现在可能就要惊慌失措了。

  虽然德克尔的选择使他冒了很大危险,他还是沿着正在燃烧的木屋侧面跑过去,打算在房前找个隐蔽处,朝摔在自己汽车附近空地上的那两个人开枪。要是他们还活着,他们就会集中火力向贝丝开枪的地方射击。德克尔可以给他们来个突袭。

  但是一颗子弹飕的从他身旁飞过,射进小木屋里,把德克尔吓了一跳。这子弹是从左边他刚才藏着的那片树林里飞出来的。德克尔杀了的那个男人肯定还有个同伙,这人从南面那处房屋穿过树林往这儿走时没有另一个走得那么快。德克尔扑倒在地上,朝一棵宽宽的可以用做掩护的松树滚过去。一颗子弹在他身后扬起尘土,枪口的闪光在这棵树的左边。德克尔翻滚到右边,绕过树干,朝他看见枪口闪光的地方射击。紧接着他又扑倒在右边,又看见了闪光。他朝闪光处瞄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

  21

  尖叫声是贝丝发出来的。虽然燃烧着的小木屋里火焰呼呼作响,德克尔还是听见了他身后那种令他不安的声响。在空地的边缘上,灌木沙沙作响,树枝噼啪折断,是搏斗的声音。

  贝丝又尖叫了一声。接着又有什么人喊了一声,喊的好像是德克尔的名字。不是贝丝。那声音古怪、低沉、粗哑,而且失真。那声音又喊出几个字,好像又是德克尔的名字。现在德克尔有绝对的把握,这个粗哑的声音是雷娜塔的。德克尔提防着他前面黑暗树丛中的那个枪手,冒险往身后看了一眼,证实了他最怕知道的事。他看到一个身材苗条而性感的高个女人,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裤,头发短得像个男孩。此刻,她站在空地上抓着贝丝,左臂卡住贝丝的喉部,右手举着一把手枪,枪管顶在贝丝的右太阳穴上。

  雷娜塔。

  即使隔着30码的距离,德克尔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黑眼睛里的怒火。她的左臂把贝丝的喉咙卡得那么紧,贝丝的五官全都扭曲了,嘴大张着,一脸怪相,使劲喘着气。贝丝抓住雷娜塔的胳膊,竭力要挣脱开来,但她右腿和肩膀上的伤使她没了力气,站不稳了。实际上,她的右腿是拖在地上的。雷娜塔勒着她的脖子,她几乎悬在那儿,随时有可能被勒断气。

  “德克尔!”雷娜塔喊道,声音又粗又哑,德克尔很难听懂她的话,“扔下你的枪!扔到这边来!马上扔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绝望使他呆住了。

  “扔下!”雷娜塔嘶哑地叫道,“马上扔!”

  雷娜塔扳起击铁时,德克尔不能再犹豫了。虽然烈火在呼啸,他觉得他只听见了一个声音——击铁被往后拉的咔哒声。当然,这是不可能听见的,雷娜塔离得太远了。但在德克尔的想象中,那声音非常逼真,叫他心惊胆寒,好像那枪是顶在他自己头上一样。

  “不!等一等!”德克尔叫道。

  “你想要她活就照我说的做!”

  贝丝虽然被勒住脖子,还是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斯蒂夫,救你自己吧!”

  “该死的,闭嘴!”雷娜塔的胳膊更加用力地勒住贝丝的喉部。贝丝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她的眼睛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暗。雷娜塔对德克尔叫道:“扔掉枪,不然我都不用开枪了!我会拧断她的脖子!我要让她下半辈子都瘫痪!”

  德克尔不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树林里还有个枪手,他盘算着朝雷娜塔开枪的机会。用手枪?在火光里?隔着30码的距离?在自己胸脯剧烈起伏、手抖得不能再厉害的时候?不可能。即使德克尔尝试这么做,他一举枪瞄准,雷娜塔立刻就会警觉起来扣动扳机,把贝丝打得脑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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