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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四场


  [出场人物: 爱丽丝,克莱昂特,阿巴贡。]

  阿巴贡: 的确,把一笔大款子放在家里,可不是一件省心的小事。谁要是能把全部钱财都妥妥帖帖地放出去,家里只留下日常开支必需的款项,那才真有福气呢。要想在一所房子里找一个保险可靠的藏钱地方,困难实在不小;因为钱柜这种东西我看是靠不住的,我总也不敢放心。我认为这恰恰是引贼上门的玩艺儿,窃贼总是先从这儿下手。不过昨天人家归还我的一万埃居,我都把它埋在花园里了,也不知道这事办得对不对。一万个金埃居放在家里,这笔款是相当……(这时兄妹二人低声说着话走上来 )哎唷老天爷啊,我自己泄露了秘密啦;兴奋过头啦,一个人在这里想心事,却把心里的话都高声说了出来。(高声)你们有什么事吗?

  克莱昂特: 没事,爸爸。

  阿巴贡: 你们来这儿好久了?

  克莱昂特: 我们刚刚来。

  阿巴贡: 你们听见了……

  克莱昂特: 听见什么?爸爸。

  阿巴贡: 就是……

  爱丽丝: 什么啊?

  阿巴贡: 我刚才说的话呀。

  克莱昂特: 没听见。

  阿巴贡: 一定听见啦,听见啦。

  爱丽丝: 请原谅,我实在没听见。

  阿巴贡: 我看得很清楚,你们一定听见一句半句了。我正在这里跟自己谈心,谈起如今筹款的难处,因此我就说谁要是有一万埃居放在家里,这个人可真好福气。

  克莱昂特: 我们没有马上走过来是怕打断了您的话头。

  阿巴贡: 把这番话告诉了你们,我心里就舒坦多了,免得你们发生误会,以为我说的是自己有一万埃居。

  克莱昂特: 您的事情我们不想过问。

  阿巴贡: 一万埃居,我如果真有一万埃居那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克莱昂特: 我并不以为……

  阿巴贡: 对我说来,那可真是一桩大喜事了。

  爱丽丝: 这些事情……

  阿巴贡: 我正十分需要这笔钱。

  克莱昂特: 我以为……

  阿巴贡: 那样,我手头就宽裕多啦。

  爱丽丝: 您已经是……

  阿巴贡: 那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抱怨日子难过了。

  克莱昂特: 天啊!您本来就用不着抱怨,谁都知道您的财产已经很可观了,爸爸。

  阿巴贡: 这是什么话?我的财产已经很可观!说这话的人是在撒谎。完全不顾事实;散布这种谣言的人都是些混账东西。

  爱丽丝: 您别生气呀。

  阿巴贡: 这可真奇怪,我亲生的孩子竟存心泄露我的秘密,成了我的敌人!

  克莱昂特: 说您有钱就是您的敌人吗?

  阿巴贡: 是的,因为有了你这样的说法,再加上你那种胡花滥用,人家必以为我的金银都堆成了山。总有一天会上门来拿刀抹我的脖子。

  克莱昂特: 我怎么胡花滥用了?

  阿巴贡: 怎么胡花滥用了?你弄了这么一套豪华的穿着打扮满城里显摆,还有比这更招人说闲话的吗?昨天我刚跟你妹妹吵过嘴,可是你比她还要糟糕。老天爷绝不会放过这件事的;拿你从头到脚这一身打扮来说,就足够好好放一笔债了。我已经对你说过不下二十次,我的孩子,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瞧着不顺眼。你在拚命模仿侯爷们的派头儿;像你这种穿着打扮,是不可能不偷我的。

  克莱昂特: 嗨!用什么法子来偷您的钱啊?

  阿巴贡: 我怎么知道?可是你从哪儿弄来的钱置办这套装束呢?

  克莱昂特: 爸爸,您问我从哪儿弄来的钱吗?因为我赌钱呀,我的赌运是好的,赢来的钱我都打扮在身上了。

  阿巴贡: 这就十分不对了。如果你的赌运很好,你就应该好好地利用,把赢来的钱放出去图个合理的利息,早晚还可以把本收回来。别的先不谈,我真想知道你从脚到头乱七八糟缠这么些绸带到底有什么用处?有六七根细带子还系不上一条短裤吗?自己天生的不费一文的头发不要,却花钱去买假发,这有必要吗?我敢打赌仅仅假发跟绸带两项,至少得值二十个皮斯托尔①;二十个皮斯托尔,按三厘利放出去,一年就可以得到十八个利勿尔,六个苏,八个德涅②。

  ①: 皮斯托尔,法国古金币,当时每枚值十一法郎。
  ②: 利勿尔,法国货币单位,相当一法郎,苏、德涅系辅币,二十苏等于一法郎,十二德涅等于一个苏。

  克莱昂特: 您说得对。

  阿巴贡: 这个不用再提了,咱们谈谈别的吧。(旁白)嗯!我好像看见他们在那里比手势要偷我的钱袋。(高声)你们做这种手势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 我跟我哥哥,我们正在这里拿不定主意谁先开口说话;我们两个人都有话要跟您说。

  阿巴贡: 我呢,我也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

  克莱昂特: 爸爸,我们想跟您谈的是婚姻大事。

  阿巴贡: 我要跟你们商量的也是婚姻大事。

  爱丽丝: 哎唷,我的爸爸呀!

  阿巴贡: 干吗喊这一声?是这句话呢还是这个事儿让你害了怕?

  克莱昂特: 拿您对婚姻的那种看法,婚姻本身就让我们两个人都害怕;我们怕的是您选择的对象不合我们的心意。

  阿巴贡: 别着急。千万不要惊慌。我知道对你们俩最合适的是谁;我打算做的事,你们俩谁也不会有抱怨的理由。让咱们从头说起吧: 告诉我,你们曾看见过一个住在这儿不远,名叫玛丽亚娜的年轻姑娘吗?

  克莱昂特: 看见过的,爸爸。

  阿巴贡: 你呢?

  爱丽丝: 我听说过。

  阿巴贡: 我的儿子,你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

  克莱昂特: 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

  阿巴贡: 她的相貌呢?

  克莱昂特: 十分忠厚并且聪明伶俐。

  阿巴贡: 她的神气和态度呢?

  克莱昂特: 可敬可佩,不成问题。

  阿巴贡: 你以为这样一位姑娘不值得我们惦记吗?

  克莱昂特: 值得的,我的爸爸。

  阿巴贡: 你不以为这是一桩值得盼望的婚姻吗?

  克莱昂特: 很值得盼望的。

  阿巴贡: 你不以为她很像是善于治家的吗?

  克莱昂特: 那是毫无疑问的。

  阿巴贡: 你不以为做她丈夫的人一定会满意吗?

  克莱昂特: 当然满意。

  阿巴贡: 有一个小难题,就是和她结婚怕不能得到我们所指望的那么一大笔财产。

  克莱昂特: 唉,爸爸,要紧的是娶一位规规矩矩的姑娘,财产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问题。

  阿巴贡: 是,我说的不对,我说的不对。话应该这样讲: 如果从中得不到所希望的那么大一笔财产,那就想法子从别的方面捞回来。

  克莱昂特: 这是可以理解的。

  阿巴贡: 看到你们都赞成我的心思,实在高兴得很;因为她那种端庄的气派和她那温柔的脾气已打动了我的心,我已经决定娶她,只要能从中多少得点儿好处就行了。

  克莱昂特: 嗯?

  阿巴贡: 怎么啦?

  克莱昂特: 您说,您已经决定……

  阿巴贡: 娶玛丽亚娜。

  克莱昂特: 谁?您?您?

  阿巴贡: 是的,是我,是我,是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克莱昂特: 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我走啦。

  阿巴贡: 不要紧的。快到厨房里去喝一大杯清水吧。看看这些娇嫩的少爷,还不如母鸡那么壮实呢。我的女儿啊,我就是这样替我自己打定了主意。至于你哥哥,我已替他看中一个寡妇,今天早上刚有人来提过;至于你呢,我把你许给了昂赛姆老爷。

  爱丽丝: 昂赛姆老爷?

  阿巴贡: 不错,是他,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既谨慎又老成的人,年纪还没过五十,有的是家财,人人称道。

  爱丽丝: (行了一个极尊敬的礼)对不起,爸爸,我还丝毫没有结婚的意思。

  阿巴贡: (学他女儿也行了一个礼)我呢,我的女儿,我的宝贝,我偏要你结婚,对不起。

  爱丽丝: 我请您原谅,爸爸。

  阿巴贡: 我请您原谅,女儿。

  爱丽丝: 我对昂赛姆老爷,有很崇高的敬意,不过请您同意,我决不嫁他。

  阿巴贡: 我对您有很崇高的敬意;不过请您同意,就在今天晚上您必须嫁他。

  爱丽丝: 就在今天晚上?

  阿巴贡: 就在今天晚上。

  爱丽丝: 办不到,爸爸。

  阿巴贡: 一定办得到,女儿。

  爱丽丝: 不行。

  阿巴贡: 行。

  爱丽丝: 不行,一定不行。

  阿巴贡: 行,一定行。

  爱丽丝: 这件事您可没法子强迫我。

  阿巴贡: 这件事我一定有法子强迫你。

  爱丽丝: 我宁可自杀也不能嫁这样的丈夫。

  阿巴贡: 你自杀不了,你还得嫁他。你们瞧瞧,她狂妄到什么份儿上啦!做女儿的有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你们瞧见过吗?

  爱丽丝: 不过做父亲的有这样给女儿找婆家的吗?你们瞧见过吗?

  阿巴贡: 这门亲事一点褒贬都没有;我敢打赌谁都会赞成我挑中的人家的。

  爱丽丝: 我呢,我敢打赌,没有一个明白人会赞成这门亲事的。

  阿巴贡: 你看瓦莱尔来了。你要不要让他来给咱们俩评评理?

  爱丽丝: 我同意。

  阿巴贡: 他评出来的理你服吗?

  爱丽丝: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阿巴贡: 那就一言为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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