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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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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什菲德呢?” “不知道有这个姓,要看了他们家的族徽才知道。”他说。 男爵夫人得知贝阿特丽克丝·德·罗什菲德是世家出身,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知道自己儿子又面临另一个女人的诱惑,心里总有些恐慌。 一路上,卡利斯特的心情既激动又平等。他感到喉咙哽塞,胸口发胀,头脑发昏,体温上升。他想走得慢一点,一种不可抑制的力量却总是让他走得很快。一种模糊的希望所引起的这种感官上的冲动,所有青年人都体验过:身体内燃烧着难以言喻的欲火,使他们浑身上下光华灿烂,就象裹着宗教画上圣人四周的光轮,透过光轮,他们看到映得通红的大自然和喜笑颜开的佳人。他们不是象圣人一样心里充满了信念、希望、热诚和圣洁吗?这位年轻的布列塔尼人在卡米叶套房的小客厅里找到了聚在一起的宾主。这时是六点钟左右:落日的残辉透过树木和窗户射进室内,气氛安静,客厅里笼罩着妇女们酷爱的苍茫暮色。 “这位就是布列塔尼的代表。”当卡利斯特掀起门帘朝里走的时候,卡米叶·莫潘抬手指着卡利斯特,微笑着对她的女友说,“他象国王一样准时。” “您已经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克洛德·维尼翁问德·图希小姐。 卡利斯特向侯爵夫人欠身致意,侯爵夫人向他点了点头。 卡利斯特没有看她。克洛德·维尼翁向他伸过手来,同他握手。 “这位是我们同您多次谈起的大人物,热纳罗·孔蒂。”卡米叶向卡利斯特介绍说,没有回答维尼翁的问话。 她向卡利斯特介绍的人中等身材,瘦削,栗色头发,眼睛几乎呈红色,白皙的面孔上有点点红棕色小斑,与大家所熟悉的拜伦爵士的容貌一模一样,所以也无需加以描绘,也许衣着要考究一些。长相与拜伦相似,孔蒂感到相当得意。 “我路过图希庄园只有一天,能和先生相识,感到很荣幸。”热纳罗说。 “感到荣幸的应当是我。”卡利斯特应答如流。 “他象天使一般英俊。”侯爵夫人对费利西泰说。 这话虽然说得很轻,而且是附耳说的,却被站在沙发和两位女人之间的卡利斯特隐隐约约听见了。卡利斯特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偷偷瞅了侯爵夫人几眼。他借助落日的余辉看到一个洁白的具有曲线美的形体倚在沙发上,好似雕塑家放在那里的一般,使他觉得眼花缭乱。费利西泰的描绘无意间为她的女友帮了大忙。贝阿特丽克丝的容貌比昨天卡米叶不太恭维的描绘要美。她把两鬓的头发做成发卷荡在面颊两侧,在漂亮的头发上戴了几簇矢车菊,烘托出发卷的浅淡色调。她这样打扮不是有点儿专门为了这位客人吗?她的眼皮由于疲劳而泛起的一圈黑,好似极其纯洁、极其绚丽的螺钿,她的面部和她的眼睛一样神采奕奕。她那白皙的皮肤象光滑的蛋壳一样细洁,透过皮肤可以看见生命在血管里跃动。面孔之娇嫩从未见过。前额好似透明的一般。这甜蜜温柔的容貌令人赞叹地与线条清晰的长颈连在一起,随时可以表现喜怒哀乐的感情。纤细的腰肢轻盈得使人心醉神迷。袒露的双肩在暮色中闪闪发光,好似在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朵白色的茶花。袒露得体的胸口盖着浅色的头巾,两个娇小诱人的轮廓清晰可辨。白底蓝花的薄纱长裙,宽袖,紧身,无腰带,系带的厚底鞋,苏格兰线袜,显得穿着十分讲究。一副嵌银丝的耳环是热那亚金银匠的杰作——不久肯定会时兴起来,这副耳环与饰着矢车菊的那头蓬松柔软的金发配在一起,显得极其和谐。卡利斯特用贪婪的目光仅仅扫了一眼就抓住了这些秀丽之处,并牢牢地记在心里。金黄头发的贝阿特丽克丝和棕色头发的费利西泰会使人想起纪念画册里英国画家和雕刻家们那些制作精美、对比鲜明的美人图。女人的优缺点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形成绝妙的对照。这两个女人永远也不会互为情敌,她们各有迷人的魅力,好比是一朵娇嫩的长春花或百合花同华丽的虞美人争艳,一块绿松石同红宝石斗奇。 顷刻间卡利斯特产生了爱慕之情,这是他的种种希望、担忧、迟疑在暗中起作用的结果。德·图希小姐已经唤醒了他的欲望,贝阿特丽克丝点燃了他的心灵和思想。这位布列塔尼青年感到身上产生了一股可以战胜一切、藐视一切的力量。因此,他向孔蒂投去竞争者的羡慕、仇恨、阴沉而恐惧的目光。 对克洛德·维尼翁他却从来不曾如此。卡利斯特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然而心里却认为土耳其人把女人藏在内室是有道理的,是应该禁止美人儿在情火燃烧的青年人面前卖弄风情,挑逗春心。一旦贝阿特丽克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旦听到她温柔的话语,卡利斯特感情上的这股狂飙就平息下来了。这可怜的孩子已经象害怕上帝一样怕她。吃晚饭的铃响了。 “卡利斯特,请您挽着侯爵夫人,”德·图希小姐说。她右手挽着孔蒂,左手挽着维尼翁,闪开身子让这对年轻人先走。 挽着侯爵夫人走下德·图希家古老的楼梯,对卡利斯特来说好似首次身赴疆场:心儿激烈地跳动,找不到一句话来搭讪,额头上沁出一粒粒汗珠,脊背也汗湿了;胳臂猛烈地颤抖,以致下到楼梯最后一级的时候,侯爵夫人突然问他: “您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不,”他回答,声音哽塞,“除了我的母亲之外,我生平从未见过象您这样美貌的女子,我抑制不住心情的激动。” “这儿不是有卡米叶·莫潘吗?” “啊!大不一样!”卡利斯特天真地说。 “好啊,卡利斯特,”费利西泰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我早就对您说过,您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好象不曾有过我一样。您就坐在她的旁边吧,坐在她的右边;维尼翁坐在她的左边。”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热纳罗,坐在我旁边,我们来看着她,别让她卖弄风骚。” 卡米叶这句话音调特别,克洛德听了很不舒服,他阴沉地、难以觉察地扫了卡米叶一眼,那眼光说明他心里留了意。 一顿晚饭他就没停止观察德·图希小姐。 “卖弄风骚嘛,有那么一点儿。”侯爵夫人一面搭话,一面脱下手套,露出一双漂亮的手。“既然我一边伴着诗人,”她抬手指指克洛德,“一边伴着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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