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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伏盖公寓(9)


  “你先生认识犹大吗?”伏脱冷问。  

  “谁没有碰到过犹大?”皮安训回答。“我敢打赌,这个没有血色的老姑娘,就象那些长条的虫,梁木都会给它们蛀空的。”  

  伏脱冷理着鬓脚,说道:“这就叫做,孩子啊,

  那蔷薇,就象所有的蔷薇,

  只开了一个早晨。”  

  看见克利斯朵夫恭恭敬敬端了汤盂出来,波阿莱叫道:

  “啊!啊!出色的喇嘛汤来了。”  

  “对不起,先生,”伏盖太太道,“那是蔬菜汤。”

  所有的青年人都大声笑了。

  “输了,波阿莱!”  

  “波阿莱莱莱输了!”

  “给伏盖妈妈记上两分,”伏脱冷道。

  博物院管事问:“可有人注意到今儿早上的雾吗?”  

  皮安训道:“那是一场狂雾,惨雾,绿雾,忧郁的,闷塞的,高里奥式的雾。”  

  “高里奥喇嘛的雾,”画家道,“因为浑浑沌沌,什么都瞧不见。”

  “喂,葛里奥脱老爷,提到你啦。”  

  高老头坐在桌子横头,靠近端菜的门。他抬起头来,把饭巾下面的面包凑近鼻子去闻,‘那是他偶然流露的生意上的老习惯。  

  “呦!”伏盖太太带着尖刻的口气,粗大的嗓子盖佳了羹匙,盘子,和谈话的声音,“是不是面包不行?”

  “不是的,太太。那用的是哀当  r面粉,头等货色。”

  “你凭什么知道的?”欧也纳问。”

  “凭那种白,凭那种昧道。”  

  “凭你鼻子里的味道,既然你闻着嗅着,”伏盖太太说。“你省捡到极点,有朝一日单靠厨房的气味就能过活的。”  

  博物院管事道:“那你不妨去领一张发明执照,倒好发一笔财哩。”

  画家说:“别理他。他这么做,不过是教人相信他做过面条生意。”  

  “那么,”博物院管事又追问一句,“你的鼻子竟是一个提炼食物精华的蒸馏瓶了。”

  “蒸——什么?”皮安训问。  

  “蒸饼。”

  “蒸笼。”

  “蒸汽。”

  “蒸鱼。”

  “蒸包子。”

  “蒸茄子。”  

  “蒸黄瓜。”

  “蒸黄瓜喇嘛。”  

  这八句回答从室内四面八方传来,象连珠炮似的,把大家笑得不可开交,高老头愈加目瞪口呆的望着众人,好象要想法懂一种外国话似的。  

  “蒸什么?”他问身旁的伏脱冷。

  “蒸猪脚,朋友!”伏脱冷一边回答,一边望高里奥头上拍了一下,把他帽子压下去蒙住了眼睛。  

  可怜的老人被这下出其不意的攻击骇呆了,半晌不动。克利斯朵夫以为他已经喝过汤,拿走了他的汤盆。等到高老头掀起帽子,拿汤匙望身边掏的时候,一下碰到了桌子,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先生,”老头儿说,“你真缺德,要是你敢再来捺我帽子的话……”

  “那么老头儿,怎么样?”伏脱冷截住了他的话。  

  “那么,你总有一天要受大大的报应……”

  “进地狱是不是?”画家问,“还是进那个关坏孩子的黑房?”  

  “喂,小姐,”伏脱冷招呼维多莉,“你怎么不吃东西?爸爸还是不肯让步吗?”

  “简直是魔王,”古的太太说。  

  “总得要他讲个理才好,”伏脱冷说。  

  “可是,”跟皮安训坐得很近的欧也纳插嘴,“小姐大可为吃饭问题告一状,因为她不吃东西。嗨!嗨!你们瞧高老头打量维多莉小姐的神气。”  

  老人忘了吃饭,只顾端相可怜的女孩子;她脸上显出真正的痛苦,一个横遭遗弃的孝女的痛苦。  

  “好朋友,”欧也纳低声对皮安洲说,“咱们把高老头看错了。他既不是一个蠢货,也不是毫无生气的人。拿你的骨相学来试一试吧,再告诉我你的意见。昨夜我看见他扭一个镀金盘子,象蜡做的一样轻便;此刻他脸上的神气表示他颇有点了不起的感情。我觉得他的生活太神秘了,值得研究一下。你别笑,皮安训,我说的是正经话。”  

  “不消说,”皮安训回答,“用医学的眼光看,这家伙是有格局的;我可以把他解剖,只要他愿意。”

  “不,只要你量一量他的脑壳。”  

  “行,就怕他的傻气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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