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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我的不幸已经到顶了,”拉布丹心慌意乱地说,“我在部里名誉扫地,名誉扫地……”

  赛莱斯蒂娜的眼睛里闪着纯洁的荣誉的光芒,她象一匹惊马一样跳起来,向拉布丹投过去闪电般的眼光。

  “我呢,我!”这两个字声音铿锵,“那我难道是个庸俗妻子吗?我不是差一点让你得到了任命?可是,”她又接着说,“相信这个比相信事实真象更容易些。”

  “怎么啦?”拉布丹问。

  “一句话,”她答道,“我们欠了三万法郎的债。”

  拉布丹象疯了似地一把抱起他的妻子,高高兴兴地把她放在膝上。

  “放宽心吧,我亲爱的,”他的声音充满着慈爱,把辛酸的眼泪变成了难以形容的温柔甜蜜。“我也犯了错误!我白白为国家辛勤地工作,至少我原以为会对国家有点用处的……现在,我要走上另一条路。如果当初我去卖糕点,现在我们早已是百万富翁了。那好吧,我们去开点心铺吧。你才二十八岁,我的宝贝!好了,十年辛勤就会给你带来你所喜爱的奢华生活。目前我们就暂时放弃几天这种生活吧。小宝贝,我也不是一个庸俗的丈夫。让我们把农场卖掉,七年以来这块地已经涨价了。这笔利钱加上我们的动产足能还我的债了。”

  她为这慷慨的两个字所感动,一气吻了她丈夫千百遍。

  他接着说:“我们可以有一万法郎用来投资,我将在一个月之内选好一宗投机生意。既然萨亚有运气碰上一个法莱克斯,我们也不见得运气比他差。等我回来吃午饭。我这回从部里回来就是摆脱苦难枷锁的自由人了。”

  赛莱斯蒂娜紧紧地拥抱她的丈夫,力气之大是任何男人在盛怒之下也达不到的,因为女人的情比男人的力要强得多。她同时又哭又笑,一边抽噎一边说话。

  拉布丹八点钟出门的时候,门房把包杜阿耶、毕西沃、高达尔和其他人的讽刺画交给他。尽管如此,他还是到部里去,碰见塞巴斯蒂安站在门口,求他不要进办公室去,那里正在传着一幅关于他的下流的漫画。

  “如果你想减缓一下我失败后的痛苦,那就把那幅画给我拿来,”他说,“因为我要亲自去把我的辞职信交给爱乃斯特·德·拉布里耶尔,免得通过正常的行政手续最后弄得面目全非。我要你给我那幅画是有理由的。”

  当拉布丹肯定他那封信已经交到大臣手里之后,他回到院子里,塞巴斯蒂安眼泪汪汪地把石印画交给他。大致轮廓见附页图。

  “还挺有才气的。”他说,在见习员面前神态安详,就象救世主刚戴上荆棘冠时那样。

  他平静地走进办公室,先到包杜阿耶那里去,请他到司长办公室,听他交代马上就要由包杜阿耶来领导的各项工作。

  “请告诉包杜阿耶先生,这事不能耽搁,”他当着高达尔和其他公务员的面说,“我的辞呈已经在大臣手里,如没有必要,我在办公室五分钟也不愿多呆!”

  拉布丹看见毕西沃,就径直向他走去,指着那幅画向他说——这使大家大为惊异,“我认为您是艺术家,不是很对吗?唯一可惜的是您把笔锋指向了一个既不该以这样的方式,也不该在办公室加以评判的人。不过在法国是什么都可以嘲笑的,甚至上帝!”

  然后他把包杜阿耶拉进已故德·拉比亚迪埃的办公室。

  门口站着菲利翁和塞巴斯蒂安。只有他们两个在这灾难的时刻敢于公然对遭到非难的那个人表示忠诚。拉布丹看出菲利翁的眼睛湿润,禁不住握住他的手。

  “先生,”这个善良的人说,“如果我们什么地方能帮您的忙,请尽管用我们……”

  “请进来吧,我的朋友,”拉布丹对他们既尊严又亲切地说,“塞巴斯蒂安,我的孩子,写个辞呈,让洛朗给你送去;你一定也会卷进那把我推翻的诽谤中去,不过我会照顾你的前程的:我们今后再也不分开了。”

  塞巴斯蒂安泪如雨下。

  拉布丹先生同包杜阿耶先生一起关在已故德·拉比亚迪埃的办公室里,菲利翁帮助拉布丹向新司长交代机关事务的全部复杂情况。每当拉布丹打开一卷卷宗,讲述一件案子,包杜阿耶的小眼睛就睁得圆圆的。

  “别了,先生,”最后拉布丹向他说,神情庄严中带着嘲讽。

  这时,塞巴斯蒂安已经把属于处长的文书打好一个包送到马车上。拉布丹穿过部里的大院子,所有的公务员都趴在窗口,等着大臣发话。大臣一动也不动。菲利翁和塞巴斯蒂安伴随着拉布丹。菲利翁勇敢地陪着这个失势的人一直到迪福街,向他表示深深的敬佩之情。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由于向一个埋没了的行政人才致以最后的敬意而感到宽慰。

  毕西沃 (见菲利翁回来)Victrixcausadiisplacuit,sedvictaCatoni.①

  ①拉丁文:诸神偏向胜利者,而卡托尼偏向失败者。——引自古罗马诗人卢卡努斯的史诗《法尔萨利亚》,胜利者指恺撒,失败者指庞培。卡托尼是当时著名政治家,在庞培失败时站在庞培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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