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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的科长到处说情,到处听到那句冷酷的回答:“你管什么闲事呀?”勃里杜乖乖的劝台戈安太太安静下来;可是她非但不去交结罗伯斯比尔的老妈子,反而把告密的女人恶口毒舌咒了一顿。她去见一位国民公会议员,那议员自己还怕性命难保,嘴里却回答道:

  “我会跟罗伯斯比尔说的。”

  漂亮的杂货店老板娘听了,赛过吃了定心丸;那位保护人当然守口如瓶,一字不提。其实只要送杜勃莱女公民几斤糖,几瓶好甜烧酒,就能救出台戈安。这一点小枝节证明在革命时期为保住脑袋而请托规矩人,跟请托坏蛋一样危险:你只能靠自己。台戈安性命是完了,不过上断头台有安德烈·谢尼耶①做伴,也算沾到一些光荣。没有问题,杂货和诗歌那一回是破题儿第一遭在真人身上结合,因为不论过去将来,诗歌和杂货暗里始终有关系②。台戈安的死比安德烈·谢尼耶的死更加震动人心。直要三十年之后,大家才看出死掉安德烈·谢尼耶对法兰西的损失,远过于死掉一个台戈安。罗伯斯比尔的措施至少有一点好处,就是到一八三〇年为止,杂货商都吓破胆子,没有敢再过问政治。台戈安铺子和罗伯斯比尔的住家近在咫尺。接手杂货铺的人营业亏本,把店基盘给有名的花粉商赛查·皮罗托。但是台戈安上断头台的晦气好象会传染似的,女苏丹两用油膏和润肤水③的发明人也在那屋子里弄到破产。这个问题只能让占卜星相一类的学问去解答了。

  ①安德烈·谢尼耶(1762—1794),法国诗人,一七九四年上断头台。

  ②法国文艺复兴期的七星派诗人用轻蔑的口吻称某些小诗为“食品杂货”。

  ③这是皮罗托赖以发迹的两种化装品,详见巴尔扎克另一小说《赛查·皮罗托盛衰记》。

  内政部的科长勃里杜拜访过几回倒霉的台戈安的老婆,看了阿伽特·鲁杰那种恬静的,冷冰冰的,纯朴的美,印象很深。寡妇悲痛万分,没有心肠把第二个亡夫的买卖继续下去。科长去安慰寡妇,结果是不出十天,但等阿伽特的父亲一到,——而他也来的很快,——就把可爱的姑娘娶过去了。医生发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喜出望外,因为从此他的老婆变为娘家唯一的承继人了。他急忙赶到巴黎,主要不在于参加女儿的婚礼,而在于按照他的意思订立婚书。勃里杜只有一片痴情,念头不在金钱,听凭居心不良的医生一手摆布。医生如何利用女婿的盲目,看了这故事的下文就知道。

  台戈安老夫妇相隔两年,先后过世。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归鲁杰太太承继,就是说归了医生。后来医生太太也敌不过丈夫,到一七九九年年初死了。鲁杰又有葡萄园,又买进农庄,又买进铁铺,还有羊毛出卖!他的宝贝儿子一无所能,好在老子替他安排的前途不过做个现成的业主,让他痴癔癔的在金钱堆里长大,断定孩子至少会把日子混到老死,在这方面不一定就比世界上最博学的人差到那里。一七九九年代,伊苏屯一般精明人已经派定鲁杰老头有三万法郎收入。

  老婆死后,医生照旧荒唐,不过把生活调整了一下,关起大门躲在家里作乐。一八〇五年,性格那么刚强的医生死了。那时伊苏屯的布尔乔亚可不知说了他多少坏话,关于他腐败的私生活,传来传去的故事也不知有多少!冉-雅克·鲁杰后来被老子看出糊涂没用,管得很紧;他始终没有娶亲,没娶亲的原因很严重,我们这部小说有许多笔墨就是说明这一点。

  以后你们会发觉,他的独身一部分也错在医生。

  现在应当看看父亲拿女儿出气的后果。他认为女儿不是自己生的,其实千真万确是他生的。生育方面有些为科学说不出所以然的怪现象,伊苏屯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阿伽特象鲁杰医生的母亲。一般人认为痛风症会跳过一代,由祖父传给孙子;性情脾气和痛风症一样跳一代的情形也并不少见。

  例如阿伽特的大孩子相貌象娘,品性完全象外公鲁杰医生。这又是一个难题,还是留给二十世纪去解答吧;也许咱们的子侄辈会用一套微生物学上的好听的术语,对这个奥妙的问题跟现在的学术界写出一样多的谬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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