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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勒克莱克和德·龙克罗尔两位先生在议会占据着中左的议席,不过离左比离中间更近些,对那些把政治良心视为外衣的人来说,这是很有利的地位。勒克莱克先生的兄弟当上了法耶市的特派税务官。

  本区选出的议员,那位银行家,刚刚在这阿沃讷峡谷的首府之外买了一块非常丰腴的土地,每年有三万法郎的出息,花园、楼阁一应俱全。这种地位使他的影响遍及全区。这样,戈贝坦在国家的上层机构,在议会两院和主要的部里都有既有势力又肯帮忙的靠山,而他至今还没有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去求过情,也还没有为正经事提出过分的要求,使人家厌烦。

  被议院任命为院长的冉德兰是王家法院的实权人物。法院的首席院长是三名政府派议员之一,是议会中间派必不可少的演说家,他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把法院交给冉德兰院长主持。最后,还有一位省议员,是萨屈斯的表兄,名叫萨屈斯·勒·里什,他是省长的左右手,省长本人也是议员。假如戈贝坦家和吕卜克斯的儿子没有联姻的话,萨屈斯太太的一个兄弟就会被法耶市的选区“推举”为本县县长了。省议员的妻子萨屈斯太太是瓦拉·德·苏朗日家的姑娘,苏朗日家和戈贝坦家有亲戚关系。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曾属于公证人吕潘。虽然她已经四十五岁,而且有了一个长大成人当了工程师的儿子,吕潘每次到省城去从来没有不去探望她并同她共进午餐或晚餐的。

  邮局局长盖尔贝(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父亲是苏朗日的税务官)的侄子占据着法耶市法庭预审法官的重要位置。第三法官是公证人科尔比内的儿子,自然全心全意效忠于那个权势炙手可热的市长。最后,宪兵队长的儿子,小维高尔是候补法官。

  西比莱的父亲,从法院成立起就是录事,他把妹妹嫁给法耶市宪兵队长维高尔先生。这位好好先生有六个孩子,他娶的是戈贝坦-瓦拉家的姑娘,因此成了老戈贝坦的妹夫。

  十八个月来,两位议员、苏朗日先生、戈贝坦院长已经合力专为那个法院录事的第二个儿子设置了一个法耶市警察局专员的位置。

  西比莱的长女嫁给一位小学教师埃尔韦先生,由于这桩婚姻,他的学校刚刚变成公立中学,自一年前开始,法耶市便有了一位中学校长。

  在科尔比内先生那里当首席助理的那个西比莱,正等着戈贝坦、苏德里、勒克莱克几家为他继承他老板的事务所提供保证。

  录事的小儿子在地产局任职,他得到允诺,待现在的税务官一到退休年限,他就可以继承那个位置。

  西比莱最小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是公证人的弟弟科尔比内上尉的未婚妻,人家已经为他谋得邮政局长的位置。

  法耶市的驿站属于长子维高尔,他是银行家勒克莱克的姻兄,他还指挥着国民自卫队。

  戈贝坦-瓦拉家还有一个老姑娘,录事的姐姐,主持着印花局。

  这样,在法耶市无论向哪方面转身,你都会遇到这一看不见的联盟的成员,而这一联盟为老少所公认的盟主就是市长,木材总经理人,戈贝坦!

  如果你从县城里向下走到阿沃讷峡谷,戈贝坦就是通过苏德里夫妇、副市长兼苏德里地产总管并经常与苏朗日伯爵通信的吕潘、保安法庭法官萨屈斯、税务官盖尔贝,还有那娶了一个冉德兰-瓦特布莱家的姑娘的医生古尔东,统治着苏朗日的。他通过里谷统治布朗吉,通过在本乡有绝对权威的邮局局长统治库什。从这位野心勃勃的法耶市长如何在阿沃讷峡谷四处扩张权势的情况,就可以想见他在其他地区如何施展其影响了。

  勒克莱克银行的行长是被安置到议会里的一个点缀。这位银行家一开头就同意,一旦他得到省税务总局局长的位置,就把现在的职位让给戈贝坦。王家检察官苏德里将晋升为王家法院的总检察长,而那位有钱的预审法官盖尔贝则等着补一个参议员的缺。这样,他们占着这些位置非但不会压制别人,还会保证本市野心勃勃的青年们有晋升的机会。

  戈贝坦的权势实在非同小可,以致里谷、苏德里、冉德兰、盖尔贝、吕潘等家族,以及萨屈斯-里什本人的资金、财产乃至隐匿的现金,都服从他的调度。再说,全法耶市都信任这位市长。他的能力、他的清廉以及乐于助人都是有口皆碑的。他献身给他的亲戚和所有他的子民,但这是以他们同样回报他为代价的。他的市参议会对他无限爱戴。全省都在责怪马里奥特·德·奥克赛先生给这位好戈贝坦先生添了麻烦。法耶市的市民阶级对自己的力量深信不疑,但是还没有事例来证明,他们就只能以当地没有外人自诩,自以为这是热爱乡土的表现。因此,什么都逃不过这精明的专制,而且这专制是人们觉察不到的。每个人都把它看成是本地的胜利。

  戈贝坦有个私生子名叫布尔尼耶,他妻子是不知道的,长期养在巴黎,在勒克莱克监护之下。戈贝坦不知道在哪里安插他好,见他成了一家印刷厂的监工,就在自由派反对党向波旁王朝的长房宣战之日起,把他安置在法耶市印刷厂当厂长。这个小伙子在他的监护人的启发下,创办了一张报纸,名叫《阿沃讷邮报》,一星期出三期。他把省公署的日报登载法律公告的生意抢过来,以此起家。这张省里的报纸总的说来完全站在政府立场,特别是为中左派说话。这张报纸由于公布勃艮第的木材、葡萄酒的市场价目表而为当地人所珍视,而它首先是为里谷、戈贝坦、苏德里三巨头的利益服务的。布尔尼耶现在是一幢相当漂亮的大楼的头头,已经开始盈利。他正在追求诉讼代理人马雷夏尔的女儿,这桩婚事看来是会成功的。

  在这阿沃讷大家族中唯一的外人就是绍赛桥的常驻工程师;因此,人们不断地要求把他换掉,让给萨屈斯先生,就是萨屈斯·勒·里什的儿子。一切迹象表明,这张网上这一缺口很快就会补上了。

  这条垄断一切公私机构、吸吮着本乡的膏血,象印头鱼附着在船底一样附着在权力机构上的法力无边的线,却是谁也看不见的,蒙柯奈一点没有觉察到它的存在。省政府对法耶市管区的兴旺发达十分赞许。他们向内政部说:“这真是个模范县!一切都象在轮子上推着一样顺利进行!要是所有的地区都象这儿一样,咱们就太幸运了!”这里,家族观念使地方观念变本加厉。一个外乡人来这里当公务员根本无法立足,不出一年就得被迫离去。许多小城市,甚至有些省里都有这种情况。当这个裙带相连的恶霸市民阶级作恶之后,受害者往往给缠得紧紧的,嘴封得严严的,连申诉都不敢。这个人就象一只蜗牛进了蜂窝一样,被胶和蜡封了起来。这种看不见,抓不住的暴政是有强有力的依据的:那就是生活在亲友当中并且看住自己财产的欲望、相互间的支持、以及政府看到它的代理人在他的同乡和亲人眼皮底下工作所感到的放心。所以省里的上层机构和小城镇里一样,都实行任人惟亲。

  结果如何呢?地方的局部利益总是战胜事关全局的利益。巴黎常常被打垮,事实真象常常遭到歪曲。总之,只要一些大的公用事业问题解决之后,很明显,法律不是在群众身上行使其作用,却反而接受群众的影响;人们不是使自己适应法律,而是要法律迁就自己。任何一个到法国南部、西部、阿尔萨斯去旅行的人,如果不是只为了住在旅店里,逛逛名胜古迹的话,一定会承认上述这些话说的是事实。这种市民阶级的裙带风今天只是孤立的事情,但是现行的法律精神有助长它的趋势。这种平庸的统治可以造成重大的损害,下面将要叙述的在艾格庄上演的这出戏里的几件事便是证明。

  君主制度和帝王制度曾经制造出一些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物,划分了等级、还建立了人们愚蠢地称之为特权的起平衡作用的力量,通过这些可以弥补上述的流弊。现在这个制度已经被推翻了,而人们却没意识到这一行动是多么轻率。如果大家都被允许去爬那夺取权力的彩杆,就无所谓特权了。再说,公认的、众所周知的特权,不是比那些通过阴谋诡计,冒充公益精神而攫取来的特权要好一些么?实际上这种特权就是过去暴政的继续,不过档次更低一级罢了。难道人们推翻了忠于国家的贵族暴君,为的就是制造一群自私自利的暴君吗?难道政权不该在它天然的位置上,而要在洞穴里进行统治吗?这个问题是值得人们深思的,因为刚才所描述的那种地方观念将要蔓延到国会中去。

  蒙柯奈的朋友,德·拉罗什-于贡伯爵,在将军最近一次拜访之后不久就被免职了。这一来,就把这位政治家推到了自由主义反对派的行列,后来他成为左派的头面人物。蒙柯奈运气不错,他的继任是特雷维尔侯爵家族的一位女婿,德·卡斯泰朗伯爵。他待蒙柯奈以亲戚之礼,客气地请他还象以前一样出入省公署。德·卡斯泰朗伯爵听了将军的申诉之后,第二天就请主教、检察长、宪兵上校、萨屈斯参议员和师部司令员将军来吃午饭。

  检察长布拉克男爵因拉尚特里夫人和里福埃尔一案而名声大噪。他属于那种效忠各届政府的人,这种对不管什么政权都一片忠诚的特点,使他成为一个难能可贵的人。他当初凭着对皇帝的狂热而得到提升,后来又凭他刚直的性格、忠于职守、执行任务认真不苟而保住了职位。这位检察长昔日毫不留情地对舒昂党人赶尽杀绝,今天以同样的严酷追捕波拿巴主义者。但是多年的风风雨雨把他的粗暴作风磨得温和了,象所有的老家伙一样,他现在待人接物再和蔼可亲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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