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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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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圣女像可是件绝妙的作品呀,老先生!”年轻人从沉思遐想中清醒过来,大声地说,“圣女和船夫这两个形象,具有意大利画家所没有的精心独到之处。我不知道有哪个画家曾画出过船夫的这种迟疑神态。” “这小伙子是您带来的吗?”波尔比斯问老人。 “啊呀!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这个画坛新手红着脸说,“我是个无名小卒,天生喜欢涂涂画画,刚到这个一切知识之源的城市不久。” “画画看!”波尔比斯一面说,一面递给他一支红铅笔,一张纸。 这位无名画家熟练地把圣女玛丽临摹下来。 “噢!噢!”老人高声问,“您贵姓?” 年轻人在纸下角写上:尼古拉·普桑①。 ①见本卷第28页注②。 “作为一个初学者,这样已经不错了。”滔滔不绝地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怪人说,“我看可以在你面前议论绘画。你赞赏波尔比斯的圣女像,我不责怪你。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幅杰作,但是,惟有深知艺术奥秘的人才能发现它的缺点。既然你有培养前途,而且有领会能力,我来让你看看,只要些许几笔就可使这幅作品完善起来。你要全神贯注,这样的学习机会,你一生中也许只有这么一次。波尔比斯,你的调色板呢?” 波尔比斯去拿调色板和画笔。矮小的老人兴冲冲地卷起袖子,把大拇指伸进波尔比斯递给他的堆满了各种颜料的调色板。波尔比斯手中那一大把各种型号的画笔,他不是好好拿过来,而几乎是夺过来的。他猛一用力,山羊胡子突然颤动起来。这动作说明他手心发痒,急欲一试。他一面用画笔蘸着颜料,一面嘟囔:“这些颜料,还有制造这些颜料的人,都该从窗口扔出去。颜色刺目不堪,全无真实感。用这玩意儿怎么画画?”接着,他用画笔敏捷地蘸着一堆堆不同色的颜料,有时把所有颜色都蘸遍了,动作之快,比教堂管风琴师演奏复活节圣乐时手指滑过整个键盘的速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波尔比斯和普桑立在油画两边,目不转睛,以无比热切的心情观看着。 “你瞧,年轻人,”老人一面画一面说,“你瞧我如何用三、四笔,用少许淡蓝的油彩,就能使空气在这可怜的圣女的头颅四周流通起来!在这沉重的气氛里,她一定感到窒息,感到不自在!瞧,这身衣服现在飘动起来了,好象是微风把它吹起来的!而原来衣服看上去象一块上了浆的用大头针别住的布。你注意了么,我刚才加在胸脯上的缎子般的光泽,如何很好地表现了少女丰润柔软的肌肤,我用棕红加桔红,如何使这血液凝滞的阴冷幽灵有了生气。年轻人啊年轻人,我给你的指点,没有一个画家能做得到。只有玛比斯掌握赋予形象以生命的秘密。他只有一个学生,就是鄙人。我没有收过学生,而现在我已老了!你相当聪明,从我给你看到的,你能够领会到其余的了。” 这位奇怪的老人一面说着,一面修改着整个画面。这儿一笔,那儿两笔,总是恰到好处,以致简直成了一幅新画,而且是一幅光辉灿烂的画。他画得那么起劲,以致光秃的前额上冒出了汗珠;他画得那么快,动作是如此急促、跳跃,以致年轻的普桑仿佛觉得这个怪人身上有个精灵在操纵着他的手,不由他自主地在画着。他那奇特的目光,他那仿佛在作挣扎的抽搐,似乎证实了年轻人的想法,而且将对年轻人的想象力产生影响。老人一面画,一面说:“啪,啪,啪!瞧,瞧我是怎样着色的,年轻人!来,我轻轻的笔触,替我把这冷冰冰的色调变成暖色!来吧!砰,砰,砰!”他一边说,一边把他曾经指出缺少生命的部分变得富有生气,用几层淡淡的颜色就消除了色调上的差别,从而实现了一个热忱的埃及圣女所需要的色调上的统一。 “看见了吧,小伙子,重要的是最后一笔。波尔比斯画了上百笔,而我只画了一笔。底下的几层颜色,谁也不会表示感谢。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这个精灵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朝着心悦诚服的波尔比斯和普桑说:“这幅画还比不上我的《卡特琳娜·莱斯科》,不过还是可以在这样的作品下面署名的。”他站起来,拿把镜子看了看映在镜中的画,补充说:“对,我也许会签上名字。” “现在我们吃午饭去吧。”他说,“你们俩都到我的住处来。我有熏火腿,有好酒!嘿嘿!尽管时运不佳,我们照样谈论绘画!我们是强者。”他拍了拍尼古拉·普桑的肩膀,又说: “这小家伙,也是有才气的。” 这时,他发现这位诺曼底人穿着寒酸,便从腰间拉出皮荷包,摸出两个金币递给普桑,说:“你的画,我买下了。” 普桑为之一怔,面孔羞得通红,因为他有穷人的傲气。波尔比斯见他如此,便说: “收下吧,收下吧。他的钱包里有两个国王的赎金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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