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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有的,布吕诺先生,有的!”

  “没有!……您不能吃它!”

  “那是为什么?”

  “因为它嵌了猪油,尼西布,您一定明白……嵌了猪油……而猪油可决不是正统的东西!”

  布吕诺说着从桌边站了起来,像一个饱餐一顿的人那样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回到客厅里,尼西布狼狈不堪地跟在后面。

  凯拉邦大人、阿赫梅和范·密泰恩躺在木凳上无法入睡,外面的暴风雨愈加猛烈了。屋子的木板被刮得格格作响,令人担心灯塔会不会彻底断裂。狂风吹打着门和护窗板,就像用破城用的可怕的羊头撞锤在撞击一样,所以只得用支柱把它们顶得结结实实的。但从嵌在墙上的柱子的晃动来看,不难想见在50尺的高处狂风的威力。灯塔能否经得住打击,灯光能否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照亮阿蒂纳的航道,都是值得怀疑的,这种怀疑里面包含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最严重的情况。这时是晚上11点半了。

  “这儿根本没法睡觉!”凯拉邦说道,他站了起来,迈着小步在厅里走来走去。

  “是没法睡,”阿赫梅回答说,“要是飓风再猛烈一点,这间小屋就值得担心,所以我认为我们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您是不是睡着了,范·密泰恩,难道您能睡得着?”凯拉邦问道。

  于是他走过去摇晃他的朋友。

  “我在打瞌睡,”荷兰人答道。

  “这才是心平气和的人能做的事情!在没有人能够入睡的地方一个荷兰人却能打瞌睡!”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黑夜!”一个看守员说道。“海边在刮大风,谁知道阿蒂纳的岩石上明天会不会堆满沉船的残骸!”

  “是不是看到一只船了?”阿赫梅问道。

  “没有……”看守员答道,“至少在日落之前没有。当我爬到灯塔上去开灯的时候,看到外海上什么也没有。幸亏如此,因为阿蒂纳的海域很危险,即使这个灯塔能照亮小海港以外五公里的地方,船只也是很难靠岸的。”

  这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把屋门吹了开来,似乎屋子刚刚裂成了碎片一样。

  但是凯拉邦大人扑过去把这扇门使劲向外推,与狂风搏斗着,并且在看守员的帮助下终于把门关上了。

  “这扇门太固执了!”凯拉邦喊道,“可是我比它更固执!”

  “可怕的风暴!”阿赫梅叹息说。

  “的确可怕,”范·密泰恩答道,“几乎比得上那些穿过大西洋袭击我们荷兰海岸的风暴!”

  “哦!”凯拉邦说道,“几乎比得上!”

  “想想看,凯拉邦朋友,“那些风暴是穿过大洋从美洲吹到我们那儿去的!”

  “范·密泰恩,难道大洋的怒吼能跟黑海相比吗?”

  “凯拉邦朋友,我不想反驳您,不过,实际上……”

  “实际上,您是想这么比的!”凯拉邦答道,他的心情不那么好是有道理的。

  “不!……我只是说……”

  “您是说?……”

  “我说与大洋相比,与大西洋相比,严格地说,黑海只是一个湖!”

  “一个湖!……”凯拉邦抬起头来叫道。“以安拉的名义起誓!我觉得您说的是一个湖!”

  “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湖!……”范·密泰恩答道,他尽量表达得缓和一些,“一个无边的湖……不过是一个湖!”

  “为什么不是一个池塘呢?”

  “我根本没有说是一个池塘!”

  “为什么不是一个水坑呢?”

  “我根本没有说是一个水坑!”

  “为什么不是一个脸盆呢?”

  “我根本没有说是一个脸盆!”

  “没有!……范·密泰恩,可是您这样想过!”

  “我向您保证……”

  “好了,就这样!……一个脸盆!……那就让一场洪水来把您的荷兰扔到这个脸盆里去吧,您的荷兰就在里面全部淹没了!……脸盆!”

  凯拉邦大人咬牙切齿地反复说着这个字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可是我肯定没有说过脸盆!”范·密泰恩小声地说,模样十分狼狈。“相信我,年轻的朋友,”他接着对阿赫梅说道,“这种说法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大西洋……”

  “算了,范·密泰恩先生,”阿赫梅答道,“现在不是争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脸盆!……”固执的人在牙缝里反复地说。

  他停下来面对面地盯着他的荷兰朋友,由于他威胁要把荷兰的领土淹没在欧兴桥的波浪里,这个荷兰人也不敢捍卫他的祖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暴风雨仍然愈演愈烈。两个看守员非常担心,不时从屋子的后门出去察看塔顶上的木架,信号灯就在木架的顶上摇晃,累得要命的客人们又在厅里的凳子上躺了下来,徒然地想睡一会儿觉。

  将近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主仆们突然被剧烈地震动了,门窗上的挡雨板被风卷走,窗玻璃在巨响中裂成了飞舞的碎片。

  与此同时,在短暂的寂静中,从外海上传来了一声炮响。

  第四章

  在雷鸣电闪中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急忙走到窗边去看着大海,被狂风击碎的浪涛暴雨般地袭击着灯塔的小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只隔几步也什么都看不见,地平线每隔一会就被浅黄色的巨大闪电所照亮。

  借着一次闪电的亮光,阿赫梅注意到海上有一个时隐时现的小点。

  “这是不是一条船?”他喊道。

  “如果是一条船的话,那是它开的炮吧?”凯拉邦接着说道。

  “我到塔上的了望台去看看,”一个看守员说着走向一架连接灯塔里的台阶的木制小楼梯。

  “我陪您去,”阿赫梅说。

  在这时候,凯拉邦大人、范·密泰恩、布吕诺、尼西布和另一个看守员不顾狂风和浪花,始终站在破碎的窗洞面前。

  阿赫梅和他的同伴很快就爬上了塔顶支撑木架的平台。在由一些横木连接起来的两根工字小梁形成的框架里,有一架60多级的楼梯,这就是灯塔的顶部,上面安装着发光的仪器。

  风暴如此猛烈,这样爬上去当然是非常艰难的。木架牢固的梯级在底座上摇晃着,阿赫梅有时觉得在楼梯的栏杆上贴得这么紧,甚至担心再也分不开了。不过他乘每次短暂的平静爬上两三个梯级,终于跟着像他一样艰难的看守员到达了顶上的了望台。

  从那儿看到的是多么扣人心弦的景象啊!大海涌起的巨浪扑在岩石上撞得粉碎,溅起的浪花像大雨一样掠过塔顶的灯光。山一样的波涛在外海翻腾,在模糊的光线下还能看出波涛顶上白色的轮廓。低低的云层在黑暗的天空里疾驰,有时在云层的空隙之中可以发现一些更高、更密集的云团,从中放出一些长长的、青灰色的闪光,无声地现出一片白色,大概是远方某处暴雨的反光。

  阿赫梅和看守员靠在塔顶了望台的栏杆上。他们分别站在平台的左面和右面,注视和搜索着已经瞥见的那个活动的小点。或者说是炮响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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