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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居民们又走上了畜栏路。他们走得很慢,时常回头张望。由于地面倾斜,岩浆很快地往东流去,下层的岩浆刚刚凝固,跟着流来的沸腾岩浆马上又淹没了它们。

  这时候,红河河谷的主要洪流造成的威胁愈来愈大了。这部分森林整个着了火,大股浓烟在树梢上翻滚着,树干已经被岩浆吞没了。

  居民们在离红河河口半英里左右的湖边站下脚来。现在要决定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赛勒斯·史密斯是惯于考虑重要问题的,同时他也知道,不管问题多么严重,他的伙伴们听了以后,也能经受得住。于是他说: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湖水挡得住岩浆前进,这样荒岛上有一部分就可以保留下来,不致完全覆灭;另一种是洪流漫过整个的远西森林,使地上一草一木都不剩;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有别的指望,只好在这些光秃秃的石头上等死,如果荒岛爆炸,也许我们的死期还要提前。”

  “既是这样,”潘克洛夫叉着两臂跺着脚说,“还要造什么船呢?”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一定要尽到最后的努力!”

  这时候岩浆的洪流吞没了一部分美丽的树木,从森林里冲出一条道路,一直来到格兰特湖的边缘。这里有一段高岗,要是它的体积再大一些,就可以挡住洪流前进的道路。

  “动手!”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

  大家立刻领会了工程师的意思。他们是可以拦住洪流,让它注到湖里去的。

  居民们急忙向造船所跑去,拿了许多铲子、铁锹和斧头回来。他们利用泥土和倒下来的树木,在几个钟头之内筑成一道三英尺高、几百英尺长的堤防。干到完工的时候,他们觉得似乎前后只不过几分钟。

  他们完成得恰好是时候。岩浆不久就流到堤防脚下来了。它象洪水要漫过河岸似的泛滥起来。岩浆的来势凶猛,仿佛想冲倒这道唯一可以阻挡它吞食整个远西森林的障碍。但是堤防很牢固,紧张地相持了一会儿以后,洪流泻入了二十英尺以下的格兰特湖。

  居民们屏住了气,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看着这场水火之战。

  这场水火之间的搏斗是多么壮丽的奇观啊!笔墨怎么能形容出这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呢?沸腾的岩浆流进湖里,使湖水蒸发成水汽,发出咝咝的响声。蒸气在空中盘旋直上,升到极高的地方,好象一个大锅炉的汽门突然被打开似的。但是不管湖里的水有多少,最后它总要干涸的,因为湖水已经没法补充了,而岩浆却夹带着白热的物质源源不断地流到湖里来。

  第一股岩浆流进湖里以后立刻就凝固了。它们堆积起来很快就高出水面。新的岩浆又泻到它们的表面上,依次化成岩石,但是岩石离湖中心一步比一步近。这样就堆成了一个突堤,看起来它们逐渐要把湖填满了。湖水倒是泛滥不起来的,因为岩浆侵占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就蒸发成水汽了。到处是一片刺耳的咝咝声。水汽被风吹走以后,象雨点般地掉在海里。突堤愈来愈长,凝结的岩块互相堆积在一起。过去平静的湖面上,现在是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岩石,好象是上升的土地形成的一片宽广的浅滩。要是在脑子里虚构一幅这样的图画:湖水正在被飓风掀起来的时候突然遇到暴寒而冻结起来,那么就可以大致想象出这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注入湖内三小时以后的情景了。

  这一次,水要被火打败了。

  不管怎么样,岩浆朝着格兰特湖的方向倾注下来,对居民们还是有利的。他们又可以多活几天了。眺望岗的高地、“花岗石宫”和造船所,暂时都可以保全下来。现在必须利用这几天工夫进行辅板,仔细填塞船缝,赶快使新船下水。然后居民们就可以到船上去避难,等船下水以后再装索具。要是荒岛因为爆炸而被毁灭,那么在岸上是不可能得到安全的。“花岗石宫”这个石洞虽然一向是安全可靠的藏身之地,现在却随时都可能崩溃。

  在以后的六天里,从1月25日到1月30日,居民们在造船工作中,做了相当于二十个人的工作。他们几乎片刻也不休息。火山口喷射出来的火光,使他们日夜都可以工作。岩浆继续在往外流,只是也许流得比以前少。幸亏是这样,因为格兰特湖几乎已经填满了,要是有更多的岩浆流过来,那一定会浸到眺望岗的高地上,然后从那里流到海滩上去的。

  但是,虽然荒岛的这一边有一部分被挡住,西边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第二股岩浆的洪流是沿着瀑布河的河谷流过来的,这条河谷非常宽阔,再加上两岸地势平坦,因此洪流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沸腾的岩浆涌进远西森林。在一年的这个时期,由于气候酷热,树木都烤干了。树木立刻起了火,火势非常猛烈,火焰不仅从这个树干蔓延到那个树干,甚至高处的树枝也成了火的媒介;特别是树枝都交叉在一起,蔓延起来更加迅速。树顶的火势似乎比树根岩浆的洪流前进得更快。

  美洲豹、野猪、水豚、“考拉”以及各种飞禽走兽都惊惶地往慈悲河沿岸和通向气球港的大路那边的潦凫沼地逃去。居民们正忙着工作,连最凶猛的野兽也不怕了。他们离开了“花岗石宫”,也不住在“石窟”里,只是在慈悲河口搭一个帐篷,在那里露宿。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每天都到眺望岗的高地上去。有时候赫伯特跟着他们,但是潘克洛夫从来也不去,他不忍心去看目前岛上彻底遭到摧毁的惨象。

  这的确是令人痛心的场面。岛上除了盘蛇半岛的尽头还留下一丛苍翠的树木以外,其余的森林地带一点儿也不剩了。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树桩,烟火把它们熏得漆黑,上面的树枝也都没有了。这一带劫后的森林甚至比潦凫沼地还要荒凉。岩浆的侵袭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一向生气勃勃的青葱原野现在只剩下一片光秃的火山凝灰岩。瀑布河与慈悲河的河谷里,再没有一滴水流往大海了。要是格兰特湖完全干涸了的话,居民们就会没有水喝,幸亏岩浆保留了南边的一角湖水,这就是岛上全部能喝的淡水了。西北方屹立着轮廓鲜明的嶙峋的火山坡,它象一只巨爪从上面抓住荒岛。多么凄凉而可怕的景象啊!居民们一向住的是肥沃的领地,那里覆盖着森林,有水源灌溉,在辛勤的劳动下,还收获了丰富的物产;现在一下子成了荒凉的山石,他们除了保存的食粮以外,连维持生活的必需品都没有了;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啊!

  “真教人心疼死了!”有一天吉丁·史佩莱说。

  “是的,史佩莱,”工程师说。“但愿老天爷给我们时间让我们造成这只船,现在它是我们唯一的避难所了!”

  “赛勒斯·史密斯,火山不是已经爆发得不那么猛烈了吗?假如我没有搞错的话,那么火山虽然还在喷岩浆,可喷得比以前少了。”

  “那倒没有多大关系,”赛勒斯·史密斯说。“问题是火还在山下面燃烧呢,海水随时会灌进去的。我们就好比船上的一群旅客,船失了火,但是我们没法扑灭,同时又知道火一定会烧到火药库里去的。干吧,史佩莱,干吧,一个钟头也不要浪费!”

  又过了八天,在这八天里,也就是说,直到2月7日,岩浆还是在不断泛滥,只是火山爆发还仅限在原来的范围以内。赛勒斯·史密斯十分担心岩浆泛滥到海边来,因为这样造船所就保不住了。此外,这时候居民们感到荒岛的结构颤动起来了,这使他们十分惊慌。

  这一天是2月20日,还要过一个月,新船才能落成下水。荒岛能维持到那时候吗?按照潘克洛夫和赛勒斯·史密斯的意思,等船身完工以后,立刻就先让它下水。甲板、干舷、内部的木制品和索具都可以等到将来再补做,主要的是要让移民们在荒岛以外有一个可靠的避难所。也许把船带到气球港去——也就是说,尽量使它远离爆炸中心——要好一些,因为一旦发生剧变,他们的船在小岛和花岗石壁之间的慈悲河口,是有被砸碎的危险的。于是航海家们集中全力,赶做船身。

  到了3月3日,他们估计在十天之内,可以使新船下水。

  居民们在林肯岛上的第四个年头,经受了无数艰苦的考验。这时候他们心里又产生了希望。潘克洛夫一直为他的领地遭到破坏和毁灭而闷闷不乐,这时候也多少开朗一些了。不错,他的希望是寄托在他的船上的。

  “我们要把它造成,”他对工程师说,“我们要把它造成,史密斯先生,并且也正是时候,现在正在过渡到秋天,再往后就要到秋分了。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把船靠在达抱岛,在那儿过冬。可是把达抱岛和林肯岛比较一下吧。啊,真倒楣!谁想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们继续干吧。”工程师总是这么说。

  于是他们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继续工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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