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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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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把安·伊莉莎从梦一般的幸福中唤醒过来,她羞怯地抬眼看着女裁缝。 “喔,你弄错了,梅林斯小姐,我们还不怎么了解拉米先生呢。” 梅林斯小姐不相信地微笑着,“你等着瞧,班纳小姐。我猜过不了这个冬天,这儿的某个地方准会有一次婚礼,如果不叫我给做礼服,我可真的要生气的,你看她长年累月就穿着这一件旧衣服。” 安·伊莉莎没有说话。她的脸变得苍白。妹妹回来的时候,她的目光探索似的久久停留在伊芙林娜的脸上。她的双颊白里透红,蓝眼睛熠熠发亮,可是在安·伊莉莎的眼里,她那样卖弄风骚地偏着头正好令人遗憾地暴露出她缩下巴的缺陷。安 ·伊莉莎还是第一次发现妹妹美丽的五官当中的一处缺憾。她对这种下意识的评价大吃一惊,就像是她在背地里干下了什么不忠实的事情一样。 那晚熄灯以后,姐姐做晚祷的时间比平日里长得多。在黑漆漆、静悄悄的屋子里,她向主袒露了她的梦想期她的热望,这些梦想和热望曾,度在她心中像花一样开放,曾令她的生活有了短暂的新意。现在她惊讶地想。自己怎能确定拉米先生拜访的愿因不是像梅林斯小姐说的那样呢?如果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伊茉林娜。他又怎么突然关心起这口闹钟的好坏呢?除了伊芙林娜,又会有什么诱惑力令他再次上门呢?痛苦令安·伊莉莎看清了她的幻想是多么脆弱地不堪一击,然而她还是坚强地看着她的幻想化为点点尘埃。满含着放弃的苦涩和欣喜,她站起来,在熟睡的伊芙林娜的头发上亲吻了一口,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05 后来连着几个月;拉米先生的拜访越来越频繁。每个礼拜天晚上来看她们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有时甚至当她们在灯下坐着缝缝补补时,他也会找个借口不告而来。安·伊莉莎注意到伊芙林娜现在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每晚吃饭前都要系上她的大红蝴蝶结。还用一点儿略微有些褪色的蕾丝花边装饰了一下她那件新黑绸衫,说它新,也仅仅因为它比安·伊莉莎的晚买一年。 拉米先生与她们熟悉之后,就变得少言寡语了。在姐妹俩很不好意思地特许了他吸烟的权利之后,他就习惯于久久地陷入静静的沉思之中,而这对于两位女主人来说也是某种魅力。在那种长久以来震颤着女人的疑惑和忧虑的气氛中,突然有一个男人静静地出现;立刻就令人勇气倍增,心平气和。姐妹俩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习惯说。“等拉米先生来咱们问问他。”然后不管他出了什么主意都一概接受;这使得她们轻松了许多,就像一切恼人的责任都离她们而远去。 当拉米先生从嘴边拿开烟斗,开始推心置腹地讲述自己的遭遇的时候,姐妹俩对他的同情有时就会发展到让她们痛心的地步。她们全神贯注、激动不已地听他讲述早年在德国奋斗的经历,以及导致他如今不幸遭遇的疾病。一位曾在他生热病期间护理过他的霍赫米勒太太(一个老伙计的寡妇)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在他的独白传记中提到,姐妹俩都会附合几声恭恭敬敬的叹息声,而心底里她们却嫉妒得要死。一次姐妹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伊芙林娜的一句话使安·伊莉莎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她没有指名道姓,突然地说,“我不知道她究竟长的什么样?” 春天快到的时候,拉米先生已经像信差或送牛奶的人一样成了她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一天,他突然提议让两位女士陪他去看一个立体风景画展,画展将于第二天晚上在契克林大厅举行。 她们俩激动地“啊”了一声;就又一声不吭,似乎在默默地征询对方的意见。最后还是安·伊莉莎打破了沉寂,“最好你和拉米先生一起去,伊莫林娜。我觉着晚上不能两个人都离开铺子。” 伊芙林娜出于礼节性地抗议了几声,‘就同意了。第二天,她忙了整整一天用自己做的勿忘我装饰她的白草帽。安·伊莉莎拿出她的胸针,;又从一条尼龙布口袋里取出她妈妈留下来的一块开司米披巾。这样打扮好了议后;伊芙林娜就红着脸和拉米先生一道走了,姐姐则又坐到了花边机前。 安·伊莉莎觉得好像自己一个人呆了有好几个小时,可当她听到伊芙林娜敲门时,却惊讶地发现闹钟才指到十点半。 “这钟一定又出毛病了。”她起身给妹妹开门时心里这样想着。 那天晚上过得非常有意思。柏林的几张颇吸引人的立体画给了拉米先生吹嘘他家乡奇景的机会。 “他说他想让我都看个遍!”当安·伊莉莎仔细打量她容光焕发的脸蛋时,伊芙林娜这样大声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蠢的事宁当时我都不晓得该看哪边。” 安·伊莉莎听着她的贴己话,同情地嘟哝了几句。 ”我的帽子戴着挺合适的,你说呢?”伊芙林娜扯开了话题又继续说,对着五斗橱上的破镜子笑眯眯地瞅着自己的影子。 “你很可爱。”安·伊莉莎说。 对于生性多疑的纽约人来说,日渐强烈的狂风和漫天的尘土才是明明白白的春天到来的征兆。就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吃晚饭的时候,伊芙林娜手里拿了一束万寿菊走进里屋。 “我真是蠢死了,”她迎着安·伊莉莎惊讶的眼神说,“我忍不住买了这些花。;我觉得好像非得看点儿漂亮的东西才行,” “喔,妹妹。”安·伊莉莎同情地说,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她觉得在伊芙林娜现在的情况下,这种特殊的嗜好应该得到允许。因为正如她说话的口气所流露出来的一样,这类神秘的渴望她自己也曾经有过,尽管很短暂。 这时,伊芙林娜已经把那把干草从破瓷瓶里取了出来,换上了万寿菊,还恋恋不舍地触摸着那光溜溜的枝干和刀片一般的叶子。 “瞧,它们很漂亮吧!”她把花摆弄成环形。就像围成一圈的星星,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说,“好像春天真的到了,是吧?” 安·伊莉莎意识到拉米先生今晚要来。 他一来,那双日耳曼人对任何开花的东西都情有独钟的眼睛马上就转向了万寿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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