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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那一个星期,按照雅罗米尔的希望,玛曼总是很晚才回家。事实上,她超出了他的愿望,甚至在白天也出去,而他并没有要求她这样。这既非好意,也非让步,只是一个抗议示威。她的流放是为了向雅罗米尔表明他的残忍,她的晚归是为了对他说:你表现得仿佛你是这里的主人,你对待我象对待一位女仆,当我干完了一天的苦活,我甚至不能坐下来歇口气。

  遗憾的是,当她在外面的时候,她不能很好地利用这些漫长的下午和晚上。那位曾经对她感兴趣的同事已经厌倦了没有结果的求爱。她试图(很少成功)与一些老朋友重新建立起联系。她到电影院去。带着病态的满足,她品尝着一个失去父母和丈夫,被儿子赶出自己家门的女人的痛苦情感。她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望着远处银幕上两个在接吻的陌生人,眼泪从她脸上慢慢地滚落下来。

  一天,她比往常回来的早一点,打算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面孔,不理睬儿子的问候。她刚一走时她房间,几乎还没有关上门,这时热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际。从雅罗米尔的房间,几步开处,她听见了同女人呻吟声混杂在一起的儿子的呼呼气喘的声音。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接着她突然想到,她不能留在这个地方,听着爱的呻唤——这就等于站在他们旁边盯视(此刻在她想象中,她的确看见了他们,清清楚楚),这是无法忍受的。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完全无能时,她气得麻木,越发狂怒,因为她既不能大叫,也不能跺脚,既不能砸坏家俱,也不能闯进去打他们;除了一动不动地站着听,她什么也不能做。

  后来,她头脑里残留的一点神志清醒的感觉与毫无知觉的狂怒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突然的、疯狂的灵感。当红头发姑娘在隔壁房间再次呻吟起来时,玛曼用一种充满焦虑关心的声音叫道,“雅罗米尔,我的天哪,你的女朋友怎么了。”

  呻吟立即停止了,玛曼冲到药柜前,拿出一个小瓶子,跑回到雅罗米尔房间的门口。她往下推门柄;门是锁上的。“我的天啊,不要这样吓我。怎么了?那个姑娘好点了吗?”

  雅罗米尔正抱着红头发姑娘的身躯,她在他怀里急得发抖。他咕噜着说,“不,没什么……”

  “姑娘的肚子疼吗?”

  “是的……”

  “开开门,我给她吃点东西就会好一点。”玛曼说,再次推上了锁的门柄。

  “等一下。”儿子说,迅速地从姑娘身边站起来。

  “这样痛!”玛曼说,“一定很厉害?”

  “等一下。”雅罗米尔说,匆匆穿上裤子和衬衫,把一床毯子扔在姑娘身上。

  “一定是肚子,你看呢?”玛曼隔着门问。

  “是的。”雅罗米尔回答,微微打开门,伸出手去拿腹痛药。

  “你不愿让我进来吗?”玛曼说。一种疯狂驱使她走得更远;她没有让自己被推开,而是冲进了房间。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椅子上的胸罩,四处散乱的内衣。然后她看见了姑娘。她在毯子下面抖缩,脸色苍白。仿佛真的刚经历了一次腹部绞痛。

  现在,玛曼不得不厚着脸皮干下去;她在姑娘身边坐下来。“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回家就听见这样可怕的声音……可怜的人!”她摇出二十粒药放在一块方糖上。“对这些腹部绞痛我再清楚不过了!吮一下这个,你马上就会好的……”她把这块糖举到姑娘嘴边。姑娘的嘴唇顺从地伸出来接糖,就象它刚才顺从地伸出来接雅罗米尔的吻一样。

  玛曼在极度兴奋的愤怒下冲进儿子的房间。现在愤怒已经平息,但兴奋还在:她盯着那张微微开启的小嘴,感到一阵强烈的欲望,想拉开姑娘身上的毯子,看看她的全裸体。破坏由姑娘和雅罗米尔组成的那个小小的充满敌意的世界的统一;抚摸他所抚摸的东西;认领它,占有它;把两个躯体都裹在她那空气般的拥抱中;把自己浸在他们那藏着邪恶的裸体里(她注意到雅罗米尔的短裤撂在地板上);粗野而无知地来到他们中间,仿佛这全都是一个腹部绞痛的问题;同他们在一起就象从前同雅罗米尔在一起时一样,用她裸着的乳房去喂他;跨过这一暖昧无知的桥梁,进入他们的嬉戏和他们的爱情;象天空一样笼盖着他们的裸体,与他们合为一体……

  她的激动使她感到恐惧。她建议姑娘做深呼吸,然后很快地离开了房间。

  警察总局大楼前停着一辆关闭的小公共汽车,一群诗人聚集在周围等待司机。其中有两位警察,他们是这次诗歌晚会的组织者之一,雅罗米尔也在这群人中间。他认识几位诗人的面孔(比如,那位白发苍苍的诗人,他曾参加过雅罗米尔学校的一次会议,朗诵过一首关于青春的诗歌)。虽然最近一本文学杂志发表了他的五首诗,使他的羞怯多少有点减轻,但他还是不敢对他们中任何人说话。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这本杂志插在外衣的胸部口袋里,这使得他的半边胸脯象男人一样平坦,另外半边却象女人一样具有挑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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