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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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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尽管我产生了一种不严肃的喜悦,企图通过欲望或这种欲望的完成,来证实爱的不可能,可是,肉体却背叛了它,肉体扮演了我企图以精神来做的事情。我遇到矛盾了。如果说不怕庸俗的表现,那么我就可以以不会被人爱的确信,来梦见爱,在最后阶段我把欲望作为爱的替代而安心了。可是,我完全明白,欲望本身要求我忘却我的存在的条件,要求我放弃我的爱的惟一难关——即不会被人爱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由于我相信欲望这种东西是更加明晰的东西,所以我并不认为它有必要梦见自己,哪怕是一星半点。 从这时候起,我关心肉体忽然有甚于关心精神。但是,自己不能化身为纯粹的欲望,只是梦幻而已。仿佛成了一阵风,成了从对面也看不见的存在,而从这面则看到一切,并轻而易举地靠近对象,全身抚爱对象,最终悄然潜入其内部……当肉体觉醒的时候,你可能会想像到一种具有一定质量的、不透明的、坚定的“东西”在觉醒。不过,我并不是这样。一个肉体、一个欲望的完成,就是我成了透明的。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成了风。 但是,X型的腿会突然出来制止我。只有这双腿决不会变成透明的。与其说它是腿,莫如说是一种顽固的精神。它作为比肉体更为坚定的“东西”而在那里存在着。 人们也许会认为不借助镜子就看不见自己,残疾人总是被迫在鼻子尖上挂着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昼夜都映现着我的全身。不可能忘却。因此,对于我来说,人世间所说的不安,看起来类似儿戏,这是没有法子的。我没有不安。我就是这样存在着,如同太阳、地球。美丽的鸟儿和丑陋的鳄鱼一样地存在着。这是千真万确的。世界宛如一座墓碑,屹立不动。 我没有任何不安,没有任何门路,我从这里开始了独创的生活方式。我为什么而活着?这种问题会使人感到不安,甚至想要自杀。我算不了什么。X型的腿是我生的条件、生的理由。生的目的和生的理想……这就是生的本身。光存在这一点,对我就足够了。本来所谓存在的不安,难道不正是由自己没有充分地存在这种过分的不清而产生的吗? 在自己的村子里,我注意到了一个孀居的老妇人。有人说她六十岁,也有人说她六十多岁。她亡夫忌辰那天,我代表父亲前去诵经,佛前只有老寡妇和我,并无一个亲戚。时值夏季,诵毕,她在另一房间招待我喝茶,我请求她让我洗个澡。老妇人替我冲洗了赤裸的背。她像怜恤似地出神望着我的腿,我内心便生起了一种企图。 折回方才的房间后,我一边揩试身体,一边板着面孔开始说道:我出世时,佛祖托梦于我母亲,并告诉她这孩子成人后,如果有女人衷心崇拜他的脚,她就定能极乐往生了。虔诚的寡妇手捻念珠,定睛望着我眼睛在听我的讲述。我信口念经,然后将挂着念珠的手合在胸前,活像一具死尸似地赤裸着身体仰躺了下来。我会上双眼,嘴里依然念念有词。 可以想像我是怎样强忍住笑的。我心里洋溢着笑。我丝毫也没有幻想我自己。我知道,老寡妇一边念经,一边一个劲地膜拜我的脚。我只顾思考着自己这双被地膜拜的脚,心里觉得几乎被这几分滑稽所窒息。X型的腿、X型的腿,我只思想着它,脑子里只充塞着它。它是奇形怪状的。它是处在极其丑陋的状况。它是荒谬的丑剧。事实上,连连叩头的老寡妇的散发,触及了我的脚心,那几分痒劲愈发使我感到滑稽可笑了。 以前,从接触到那双美丽的腿而成为没有性功能的时候起,我就觉得自己对欲望产生了一种误解。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处在这种丑恶的膜拜的最高潮,我察觉自己很亢奋。在对自己没有丝毫幻想的情况下!在这种最不可宽恕的状态下! 我站起身来,冷不防地把老寡妇撞倒了。实是令人不可思议。老寡妇似乎无暇思及惊愕了。被撞倒以后,她依然平静地闭上双目在继续念经。 实在太奇怪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老寡妇所念的经,就是大悲心阳罗尼的一节。 伊醯伊醯。室那室那。阿罗嘇。佛罗舍利。罚沙罚嘇。 佛罗舍耶。 正如你所知道的,根据“解释”,它的意思是这样的:“请来供奉。请来供奉。毁灭贪婪、怒恨、牢骚三毒,保持无垢的清净的神体。”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闭着双目欢迎我的六十开外的女人,地挂着一张没有化妆的、被太阳晒得过黑的脸。我的亢奋一点都没有消失。于是,丑恶剧发展到了高峰,我不知不觉地接受了诱惑…… 但是,在文学上恐怕不能使用“不知不觉”的字眼吧。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我清晰地看到了地狱的特色布满每个角落,而且是在黑暗之中! 老寡妇那张皱巴巴的脸,既不美也不神圣。但是,在我心中没有梦幻任何事物的状态下,她的丑陋和老朽仿佛给了我不断的确实证据。谁敢说在没有一点梦幻的情况下,观看任何一个美女的容貌,它不会变形为这个老寡妇的险呢。我的X型的腿和这张脸……不错,观看这些实像,好歹支撑着我的肉体的亢奋。我第一次以和睦的感情,相信了自己的欲望。而且,我知道问题不在于如何缩小我和对象之间的距离,而在于为了巧骗对象,如何同对象保持医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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