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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草坪斜坡因长年疏于照料而遍生各种杂草与花卉。由此仰望,恍苦古城的侯爵别墅深具兴味。

  朝子打罢网球躺在斜坡上休息。徐徐的凉风拂去了轻微的倦意。在这里,她接受了俊二的初吻。

  四周寂静无人,若不趁机吻她,俊二真是愧对祖先。他吻了她,而朝子也接受了。

  朝子恍然若梦。在如同手帕盒上的美丽人工景致中,俊美的青年像梦中一样低头亲吻她。

  一股刮胡膏的味道传来,西班牙味十足的侧脸贴近。湿濡的嘴唇不自然地近在咫尺,青年的脸孔如同狗儿面对饲饵,天真无邪地倾斜着。

  ……朝子闭上眼睛。

  这并不是她的初吻。虽然不是什麽重大过失;但因着斑鸠一的吻,使这一次的接吻变了质,意义也全然不同。在无非是梦之延续的理想背景中,无以分辨的现实魅惑已然消失殆尽,朝子只是极为观念化的接吻,对象并不一定是俊二。这只是梦的模仿,一个不诚实的吻。

  俊二是否发现这点呢?

  不拘小节的俊二似乎认为这只是世上各种接吻中的一种。他露出满足的神情,那表情,令朝子感到有些轻蔑。

  “嗯,”过了一会儿,俊二的美国式作风抬头。“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你这算是求婚吗?”

  “我是说真的,不要嘲笑我。由于那是结婚的最初阶段,所以我希望能够打好基础。”

  “回家後,我会把它当作考试题目,好好想它一夜。女人真吃亏,除了学校以外,还会遇到这麽难的试题。”

  ……朝子本想直接拒绝俊二的求婚,但仔细想了一想,却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就在这里考虑吧。如果有什麽难以作答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朝子沈默不语,凝视着河畔小径蜿蜓而去的方向。

  这时,朝子突然一阵惊慌。

  在朽榻的栅栏旁边,她看到拄着拐杖的斑鸠一正注视着他俩。

  那不是幻影。因为她的确看见不良于行的斑鸠一吃力地越过栅栏。只见他用拐杖恨恨地捅那朽坏了的栅栏,当目光与朝子不期两边时,慌忙转身离开。

  “好奇怪的人。”

  朝子的感觉极为冷淡,但这种感觉却反应在俊二身上。

  她猛然台头注视俊二的睑。

  “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有答案了?如果和我的答案相同,那就是正确的。”

  “答案相同。”朝子不安地低下头。“但是你必须牢牢地抓住我。”

  “那当然。但这种话不像会出自你的口里,那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说的。”俊二说。

  “亏心事?”

  朝子心虚地笑笑。

  第七章

  不知何时开始,依子开始与班鸠一交往。撇开斑鸠一如何接近依子而展开秘密交往不谈,自交往後,依子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整个人彷佛自死寂中复苏似的。

  除了早晨或黄昏,趁着没人来往或起雾时到外头散步外,其他时间依子便一迳待在家里,无聊地翻阅报纸或周刊杂志。来到轻井泽以後,这个形同半个死人的女人竟然胃口大开,令朝子感到不解。

  斑鸠一总是趁朝子不在时来访。读者诸君且随我穿过庭院的落叶松,听听蕾丝窗帘内这两个人在谈些一什麽。

  “……只有这些吗?”依子端着喝乾了的红茶茶杯。步入老年的手掌干瘪且浮现静脉管。

  “还有很多。但是一项不好的批评,相当于十项不好的批评,就好比一只鸡报晓了,黎明将至是无庸置疑的。”

  说这些话时的斑鸠一背朝着这边,所以我们只能看见他被长发遮住的後颈。

  “请你务必多方为我搜集证据。我将会等待最好的时机到来,然後,像清水缓慢渗透砂地那样,在他最得意的时候逐渐将痛苦渗入他的心里。”

  依子的声音异于平日,显得格外兴奋。那两片向来用于抱怨或发牢骚的嘴唇,如今像是青春的脚步再度移近般地红润鲜艳,眼中则再度散发出当年穿梭在欧洲社交界的雍容光辉。

  周伍挑了个周末来到轻井泽,获悉朝子答应永桥俊二求婚时,立刻表示赞成,并且邀请朝子和俊二到万平大饭店晚餐。因为情况特殊,他请依子一同前往,无奈依子任凭怎样也不肯去。周伍这麽做,是想早日让未来的女婿了解自家不为人知的悲剧。

  “你没见过那个年轻人吧?”

  “见过了。他经常来邀朝子出去。”

  “谈过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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