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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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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原来担心她的举止会使德·拉尔赛夫人生疑。现在她高兴地确信,她的新主人只不过把她看成一个女佣,做针细活儿还不及她留在巴黎的侍女灵巧。倒是阿尔弗雷德的男仆杜勃阿较难对付。这是个四十岁的巴黎汉子,仪表不错,他认为向这位新伙伴献殷勤是自己的义务。米娜引他说话,套出他唯一的愿望是积一小笔钱,将来在巴黎开一家咖啡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送他一些礼物。很快,杜勃阿就像对德·拉尔赛夫人那样,恭敬地为她效劳。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这个德国姑娘有时是那么笨拙,那么腼腆,但她的言谈举止变化很大。她有些见解正确细微,值得一听。米娜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在听自己讲话,便大着胆子发表一些敏锐而又正确的想法,特别是在她相信德·拉尔赛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懂的时候。 在德·旺格尔小姐来埃克斯的头两个月里,假若有一位哲学家问她,她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她那幼稚的回答,准会叫他大吃一惊。这位哲学家甚至会怀疑她有点虚伪。时刻看到她疯狂地私恋的人,听见他说话,这就是她生活的唯一目标。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她感到自己太幸福了,以致根本不考虑将来的事。倘若哲学家对她说,这种爱情可能会变得没有这么纯洁。她听了一定会感到惊讶,同时更感到愤怒。米娜乐滋滋地观察她所热爱的人的品性。阿尔弗雷德的父亲是上院议员,他依靠父亲的财产地位成了上流社会的一员。但他生性文静,与上流社会的人截然相反。如果生活在中产阶级当中,他的纯朴,他厌恶装腔作势和摆阔气的态度,一定会使那些人把他看作平庸之辈。阿尔弗雷德从不挖空心思说俏皮话。第一天见面时,主要是这一点,使米娜对他极为注意。以德国人的偏见来看法国人,她便觉得他们的谈话好像是滑稽戏里唱完歌后的对白。阿尔弗雷德见过不少名人,完全可以凭记忆来说些趣话,但是,纯粹逗乐的玩笑,如果不是即兴想出来的,或者听者中间也可能有人开得出来,他都认为低级,不愿去开。 每天晚上,阿尔弗雷德把妻子送到舞厅,然后回家来钻研植物学。这种爱好是由于邻近卢梭(编者注:卢梭青少年时期亦曾一度迷上植物学)青少年时期生活的地方,他刚迷上的,他把标本夹和植物都放在客厅里,艾妮肯就在那里干活。每天晚上他们俩在一起,要度过好几个小时,彼此都不说一句话。他们俩都感到拘束,但也感到幸福。艾妮肯只一个办法来体贴阿尔弗雷德,就是事先用水溶好树胶,以便让他把晾干的花草贴进标本集里。而她允许自己这样做,也只是因为这会被认为是她的份内事,阿尔弗雷德到布尔热湖畔风光优美的山间游玩,带回来许多好看的植物。他不在的当口,米娜就欣赏这些标本,渐渐地她也迷上了植物学。阿尔弗雷德起初觉得这很方便,很快他就觉得这是美事了。“他爱上我了。”米娜自忖,“可我这样勤奋干活,在德·拉尔赛夫人那里,却没讨到什么好处。” 柯拉梅夫人佯装病倒了。经请求,米娜获准晚上去陪伴她原来的主人。阿尔弗雷德忽然发觉自己对植物学的兴趣降低了,几乎消失了,不免感到奇怪。晚上他泡在舞厅,妻子拿他打趣,说他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感到无聊。阿尔弗雷德心里承认他对那个姑娘有了好感,他因为自己在她面前胆怯而恼火。有时候气来了,便强充好汉,自问道:“我为什么不像任何一位朋友那么办呢?她终究只是一个侍女。” 一天晚上,下着雨,米娜留在家里。阿尔弗雷德在舞厅露了露面,便回了家。看见米娜在客厅里,他好像感到意外。米娜觉察到他的虚假表情。他原指望这天晚上享受的幸福,被这个小小的动作剥夺得干干净净。或许,正是由于这种心情,她才愤怒地拒绝了阿尔弗雷德的引诱,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哭着说:“我错了,这些法国佬都是一个样。”整整一夜,她都打算立刻回巴黎去。 翌日,米娜看阿尔弗雷德对目光轻蔑,那种神情可不是装出来的。阿尔弗雷德生气了,从此不再注意米娜,每晚都泡在舞厅里。他没意识到自己采取的竟是最好的办法。这种冷淡使米娜放弃了回巴黎的打算。“这个男人对我没有任何危险。”她寻思道。不到一星期,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原宥他那次法国人天性的小回潮了。至于阿尔弗雷德,他从舞厅那些贵妇给他带来的无聊里,发觉自己堕入情网比原来认为的还要深。不过,他克制着自己。其实,他已把眼光愉悦地停在米娜身上,并找她搭讪,但晚上仍不回来。米娜感到很不幸,不知不觉中,她对化妆也不再那样精心,因此不像以前那样丑了。“这难道是一场梦?”阿尔弗雷德思忖,“艾妮肯变成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一夭晚上,他偶然回到家里,在爱情的驱使下,他请求艾妮肯原谅他的轻浮。 “我发觉,”他对她说,“你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从不曾这样注意过别人,我害怕,我想医好自己,要不就与你闹翻。从那以来,我成了最不幸的男人。” “阿尔弗雷德,你让我多么快乐啊!”米娜喊起来,她感到幸福至极。 这天晚上和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他们彼此承认,他们疯狂地爱上了对方。他们互相保证永远忠于对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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