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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个星期,瓦妮娜一脸煞白,颤抖着和外科医生一起走进了年轻烧炭党人的房间。她来告诉他,她必须让亲王派一个仆人来替代自己。她呆了不到十分钟,但几天后,出于人道,她又和外科医生一同来了。有一晚,尽管米西利里伤情好转,她再无借口替他的性命担忧,但她还是大胆地独自来了。看到她,米西利里感到极其幸福,但他设法掩饰自己的爱情。无论如何,他不愿失去男子汉的尊严,瓦妮娜呢,走进来满脸绯红,也生怕他说出什么动情的话。但他仅以高尚、忠诚、友好的态度接待了她,却并不怎么热情,瓦妮娜又因此而感到怅然。她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极力挽留。

  几天以后,当她再来时,他还是同上次一样,向她肯定地表示可敬的忠心和永远的感激。瓦妮娜没有发现年轻烧炭党人抑制着的激动情绪,她怀疑自己是在单相思。这位如此高傲的姑娘,现在却伤心地感到自己爱得发狂。她装出快活的神气,有时也佯作冷淡,来得没有从前那样经常,却不能下决心停止探望年轻的伤员。

  米西利里尽管燃烧着爱情的烈火,却想到自己出身寒微,以及自己负有的义务,他决定:如果瓦妮娜一个星期不来看他,他就决不屈服于爱情。年轻公主高傲的内心逐步展开斗争。“那么,”她终于对自己说,“我去探视他是为我自己,是为了让我高兴,我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他使我感兴趣。”她在他房里呆上很久,而他同她说话,如同有二十人在场时一样规矩。有一次,瓦妮娜恨了他整整一天,想了整整一天,决心要对他比平日更冷淡更严肃。可到了晚上,她还是忍不住对他说她爱他。很快,她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拒绝他的了。

  瓦妮娜爱得如痴如狂,但也得承认,她高兴万分。米西利里不再想到保持男子汉应有的尊严,他坠入了情网,就和意大利其他人十九岁初恋时的情形一样。他对这种热烈的爱情十分认真,甚至向这位高傲的公主坦白了他猎获爱情的手法。幸福的日子多么易过,四个月的时间倏忽即逝。一天,外科医生宣布伤员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了。“我将怎么办呢?”米西利里想,“仍旧躲在罗马一位绝色姑娘家里享受爱情吗?把我关押了十三个月,想不让我再见天日的可恶暴君们一定以为我害怕了,投降了!意大利啊,要是你的儿女因为一点小事便把你扔下不管,那你委实太不幸了!”

  瓦妮娜毫不怀疑永远和她在一起是彼埃特罗的最大幸福,他显得太高兴了。然而,波拿巴特将军的一句话在这个年轻男子的心中辛酸地回响,影响着他对瓦妮娜的态度。一七九六年,当波拿巴特将军离开布雷西亚时,送他到城门口的市政府官员对他说,布雷西亚比意大利其他地方的人更爱自由。“对,”他回答,“他们爱和他们的情妇谈论自由。”

  米西利里颇显为难地对瓦妮娜说:

  “天一断黑,我就得走。”

  “可千万小心,天亮前要回宫,我等你!”

  “到天亮时我已离开罗马好几英里了。”

  “好极了。”瓦妮娜冷冷地说,“那您去哪儿?”

  “罗马涅,去报仇。”

  “我有钱,”瓦妮娜平静地说,“我希望您能接受我送的武器和钱。”

  米西利里注视她好一阵,眼睛眨也不眨。然后,猛一下扑进她的怀里。

  “我的心肝,你让我忘了一切,甚至我的责任!”他对她说,“但你的心灵越高尚,你就越应该理解我。”

  瓦妮娜泪如雨下,于是他同意第三天再走。

  “彼埃特罗,”第二天她对他说,“你经常对我说,一个名人,比如说一位罗马亲王,广有钱财,他就可以趁奥地利人卷入一场大战,远离我们的时候,为争取自由的事业立下殊功。”

  “是的。”彼埃特罗说,感到有点惊讶。

  “那好!你心灵高尚,缺的只是一个高贵的地位。我和你结婚,并带来二十万利佛的年金。我负责征求父亲的同意。”

  彼埃特罗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瓦妮娜高兴得容光焕发。

  “我真心地爱你,”他对她说,“但我只是祖国的一名可怜的仆人;意大利愈是不幸,我就愈应该对她忠贞不贰。为了求得堂·阿斯德鲁巴尔的同意,我必须在许多年内扮演可悲的角色。瓦妮娜,我谢绝你的求婚。”

  米西利里匆匆地说出这话表明态度。因为他怕自己很快又会失去勇气。

  “我的不幸,”他叫道,“是我爱你甚于爱自己的生命,对于我来说,离开罗马是对我最残酷的酷刑。啊!要是意大利摆脱了那帮野蛮人的统治多好!我会多么高兴地和你登船去美洲生活。”

  瓦妮娜僵立在那儿,拒绝她的爱情,这使她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但很快她扑进米西利里的怀里。

  “你比任何时候都可爱。”她叫道,“是的,我可爱的乡下外科医生的儿子,我永远属于你。你是一个伟人,和我们的祖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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