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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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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场崩坏后的欢喜。 落落青衣拾阶而下,从容,悠然,却引领着不可抗拒的恐惧。 一如传说中那司破坏的神明,踏着灭世之舞的节拍,降临在最深邃的夜色里。每一步,都踏过天人分野,踏过芸芸众生,踏过这充满罪恶的世界。死亡与恐惧便是簇拥在他身后的两只羽翼,随时要挥出漫天毁灭的火焰,给这个世界一次焚灭的救赎。 若他决心要毁灭一切,连梵天的祝福都那么苍白。 重劫颤抖着,紧紧盯住他,眸子倏然变得怨毒。 轰隆裂响不住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贯穿寂静的夜空。道道焰火照亮了沉沉苍穹,疯狂地撕碎、击毁着一切。 九十九级的石阶在炮火的轰击下,一级级化为尘芥,一如重劫那颗狂烈跳动的心。 他多么希望,景天炮火,能将这人轰成粉末。 但那人身影萧萧,却不经受任何损害。华丽的炮火不过是他点燃的焰火,只为他妆点风华,绝无伤害。 他已走到了石阶的一半。 残缺不全的阶梯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悲哀的嘶鸣着,用最后的力气,托起他淡淡的身影。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毁灭。 一种莫名的恐惧贯穿了重劫的心,他突然意识到,一旦让他走下来,三连之城必将再度化为劫灰! 重劫苍白的手指死死扣住最末端的石阶,仰望着苍白漆黑中唯一的青色,嘶喊道: “住手!你究竟想要什么!” 卓王孙停住脚步。 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重劫,只投向天之尽头。 于时,一弦新月半满,静静照耀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他垂衣而立,满目萧然。 “我问你,她究竟要怎样才肯跟我走?”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落寞。 他双手骤然抬起,两枚炮弹刚划过天空,被他卷起的袖风牵引,轰然撞在了一起。炮火夹杂着火药焦灼的气息,碎成漫天怒火,将祭台周围照得一片透亮。 他的身影破空而起,漫天炮火化为绯红的羽翼,奉侍着他夭矫的身姿,倏然落在了重劫身前。 一伸手,重劫孱弱的身躯已被他控在手中。 重劫挣扎着抬头,看着他冰冷的眸子,眼底深处终于透出深深的恐惧。 卓王孙淡淡看着他。 蓬然一声轻响。 修长的手指微曲,在重劫脸上轻轻一扣。 仿佛只是久候故人后,拾起微凉的棋子,敲落灯花。 镶嵌过的面具瞬间化为尘芥,在夜色中散开青色的光芒。一如深秋的点点流萤,在最后的夜晚绝望翔舞。 重劫苍白而妖异的面容再无遮挡,完全曝露在他的注视之下,仿佛一尊被突然剥去衣衫的瓷偶,撕开了华丽的外衣与温润的肌肤,只剩下那不似人类的狰狞关节。 虽没有受伤,但巨大的惊恐与羞耻瞬间贯穿了重劫的心,带来洞彻神髓的剧痛。重劫一声痛哼,紧紧闭上了眼睛。 卓王孙的笑容却是那么温柔: “说,她到底在困惑什么?” 咯的一声,重劫的身体在他手中发出碎裂般的轻响,仿佛一只被人从华案上失手打落的水晶花瓶,下一刻就要迎来粉末爆碎的命运。 月光照在四周飞散的粉尘上,反射出无数的光芒。每一缕都凄伤明艳,动人之极。 剧痛中,重劫缓缓睁眼,仰视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每笑一声,就咳出一大口血。每一口血咳出,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他却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重劫的瞳孔一点一点改变,从痛苦而变得深邃,宛如最幽深的星空,笼罩住一切困惑。 卓王孙眉头皱了皱,手微微用力。 重劫的笑声戛然而止,剧烈的痛苦锁住他孱弱的身体,提醒他,在这个男子面前,要懂得适可而止。 他通透的眸子抬起,逆着卓王孙的目光,嘶声道: “你要带她走么?” 他知道,他们口中的“她”,一定是同一个人,绝不会错。 那个水红色的女子,是天下唯一的慈柔,也是所有的坚强的心中唯一柔弱的一点。 只要轻轻刺在这一点上,就可以控御所有的心。就可以像毒蛇一样,钻入所有强者的心中,尽情享受他们的愤怒。 重劫的目光渐渐尖锐,似是想看进卓王孙的心中。 这颗执掌毁灭与威严的心中,有没有恐惧存在呢?他是否会如同那清明如月的神明一样,为她而愤怒,为她而悲伤……甚至,不惜为她而化为自己的傀儡? 重劫的身体禁不住因兴奋而颤抖,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将这个宛如神魔的男子,也披上华服,放到自己地宫中的景象。他不禁有些晕眩的狂乱:“我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走。” 重劫顿了顿,缓慢地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卓王孙的目光降下,凝视着他。笑容浮荡在他脸上,月色的阴霾一丝丝散去。 “什么条件?” 重劫终于忍不住笑了。他的笑柔软无比,就如同毒蛇在伸出毒牙前的一刹那,也是最安静而温柔的时刻。 “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霍然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卓王孙的游戏。 那双眸子中的笑,绝非真正的笑,而是猛兽抓住猎物后,残忍的戏谑。 他,非天之族最后的王裔,八白室的神圣祭司,贯会操纵人心的恶魔,竟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么? 卓王孙将他慢慢提起,让他苍白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月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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